衛家湧村尾的橋已經建好通車了,村子裡熱鬧了不少。
過年過節,居然有不少騎着各種車子兜售各種小吃,小玩意和吡花鞭炮的。
宋志國和伍美梅也商量着,拿上年貨去了宋盈君家。
他們沒進屋,一邊說着“現在來這兒方便多了”,一邊把東西放門口。
宋志國說:“知道你不稀罕這些東西,聽說你不是在江城進了什麼慈善會的麼,你扔了也好,拿去捐給哪裡的山區也行。”
伍美梅也說:“我們也不進去坐了,就是想來看看你,以前是爸媽不對。現在我們都知道了,你在外面不容易,我們不理解,現在理解了。”
兩人把宋家耀往前一堆,宋盈君就看到一個理着平頭穿着仿軍裝的新衣裳的小男孩,背課文似地合抱着手:“姐,新年好,恭喜發财!”
一頓操作快得很,沒頭沒尾地說完這話,兩夫婦帶着宋家耀就騎上車走了。
衛疆從正廳走到院門,往外一看,隻遠遠看到兩人騎着車往橋那邊走的背影。
他低頭一看地上的東西就知道誰來過了,問:“媳婦,咋處理?”
宋盈君說:“老樣子。”
衛疆彎腰把東西提起來:“那我們走的那天放車裡,路過綿紡廠的時候我再給他們拿進去。”
宋盈君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說:“好。”
這種套路上輩子她都受夠了,小恩小惠不斷,跟外人一說起來就哭着說“什麼都緊着她”,遇到大事就把她推出去,說“家裡什麼都給你,你也得替家裡人想想”。
這兩夫婦無非就是知道以前對她那套不好使了,知道控制不了她了,就換個策略,走親情感化路線了。
殊不知他們不知道,她宋盈君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渴望家人溫情的傻子了。
現在的她不稀罕。
因為去年伍光祖把人眼睛炸傷的事情,伍祝财和趙友娣沒法在宋盈君這兒占到便宜,一直記恨她。
連帶着宋志國和伍美梅一起記恨。
那年初開始,宋志國和伍美梅就把小兒子送回宋家村養了,還是放宋軍那兒,畢竟戶口也是上的他家。
大年初二,伍美梅還是得回娘家的。
東西她不能少拿,紅包也還是得包個大的。
畢竟小兒子剛出生那會子,她媽到底是讓她帶着娃回去住上一段時間的。
伍美梅提着一隻母雞和單位發的糧油,跟宋志國一進門,先給屋裡的小孩子發紅包,接着就撸起袖子往廚房走。
宋志國發完紅包就往客廳一坐,男人們紮堆抽煙。
往年他在這幾個親戚面前都不太擡得起頭來,這兩年不一樣了,他可是生了兒子的!
以前幾個親戚都是帶着那種看着可憐,實則嘲笑的眼神看着他,不鹹不淡地說上一句——“老宋啊,真是可惜了,你一個國營綿紡廠廠長,這麼厲害,要是有個兒子就好了!”
往年他都是客氣地說上那句“兒子女兒都一樣”。
這兩年可不一樣了。
宋志國跟他們讨論兒子怎麼皮,怎麼挑食,怎麼弄得他覺都睡不好。
其他人神色都很精彩,聊幾句就不聊孩子了,轉到其他話題上去。
心裡都清楚,你宋志國便宜得了,裝起來了!
宋志國完全不在意,東張西望,問另一個一直看電視的男人:“向文,你老婆到了沒?”
這是他妹夫,伍美梅的妹妹伍得娣的丈夫石向文。
石向文眼睛都沒挪地兒,說:“屋外頭跟大嫂三嫂一起給雞撥毛呢。”
宋志國故意沒話找話說,問:“你們廠子最近效益怎麼樣?”
石向文倒是來了興趣:“效益不怎麼樣,别的廠子欠着我們廠的錢呢,追都追不回來。最近廠裡改制,說讓我們自己出錢買廠裡的什麼股份,以後大家都是廠子的主人……志國哥,你們廠也這樣?這事兒靠譜不?”
這個宋志國可不敢保證,他點點頭:“都這樣。”
但他也不想顯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于是補充:“改制是國家的決定,國家還能坑咱們不成?買呗。”
石向文不看電視了,身子徹底轉個方向,跟宋志國面對面:“可是廠子改制,就不歸國家管了,成了私人廠,萬一它倒了,那股份什麼的,值幾個錢。”
宋志國哂笑:“全國都是廠,廠子怎麼可能倒?你告訴我……愁這些沒邊沒影的沒意思你曉得吧,國家還能讓廠子倒了?”
石向文掃了宋志國一眼,說:“我們家跟你們家可不一樣,我跟得娣跟倆兒子,還有我弟一家子,還有我老子娘一起住。這說好聽的不愁沒瓦遮頭,說難聽點,日子也就那樣了。你家呢,盈君可本事了,上半年的時候捐款,還跟她男人出錢買物資捐給災區,都上報紙了!這錢和工作都是不愁的。說到底她都是你生的,有什麼事還有她給你和美梅姐兜底呢。”
伍祝财哼了聲:“可不麼,人家在江城還買了大别墅,開着大店呢,讓她給個工作給梅婷她不理不睬,求她幫我兒子的事兒她都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