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轉身,見是今日老爺宴請的客人,似是比從宮裡來的那位還要尊貴的貴主,連忙下跪。
一人陪着笑臉,道:“我們兩人在客院值守,就聽見江大人的屋子裡有些聲響,連忙跑去看看,結果沒發現什麼,江大人說就一條野狗,不小心闖進了屋子裡去,并沒有什麼大事,大事的——”
“一條野狗?”溫沅芷挑眉,思索片刻,忽然關心道,“江大人沒受傷吧?”
二人微愣,互相對視一眼,一條野狗而已,能咋滴?
他們雖然都是家仆,但涼州的男人就沒有沒上過戰場的,金戈鐵馬,刀山血海,誰還會怕一條野狗?
另一人倏地一拍腦袋,懊惱道:“江大人就是一文官,可比不得咱們。”
溫沅芷輕笑,提醒二人:“那你們可要趕緊去告訴程大人,被野狗咬到會死人的,可别什麼狗都能進入江大人的屋子裡來。”
二人再顧不上去找什麼狗洞,慌忙告罪離開,溫沅芷站在原地,所有所思。
而後,她加快步伐,向江澧蘭暫住的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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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空氣潮濕氤氲,有淺淺的霧氣彌漫,客房的屋内燈火通明,江澧蘭蹲在廊檐下,暈黃的光暈透過窗扉照在他的身上,勾勒出颀長瘦削的背影。
溫沅芷從雨霧中走出,當客房進入她的視線中,她立刻就看到了屋檐下的身影,背影儒雅,卻在幹着不合時宜的事。
溫沅芷有些惡劣的想,這劇情要是變成了玄幻文,那經過一場事故後蹲在牆角奮鬥的,怕就是一隻大妖。
江澧蘭聽到身後的動靜,轉過身,驚訝道:“郡君怎麼來了?”
他站起身子,立在窗戶下,背後的燈火從他身後打過來,驟然間,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溫沅芷仔細打量着燈光下的江澧蘭,雙目漸凝。他身上換了一件鴉青色長衫,依舊長身玉立,氣質儒雅,唯獨一雙眸子,亮如夜星。
不如先前,沉靜得像一汪清水,看什麼都淡漠得很。
幾乎是一瞬間,溫沅芷立刻察覺到江澧蘭的變化,确定他方才一定是經曆過一場“事故”。
溫沅芷一邊笑着回應:“夜裡睡不着,就轉來了這裡。”一邊緩步向前走,扭頭四處查看。
江澧蘭聽後,愣了一瞬。
而後,沉默地蹲下身子,重新站起來時,他手裡多了一盆蘭花。他眼角微光,随着光暈下的身影而動。
溫沅芷繼續往前走,目光四處搜尋。
庭院的樹木蒼翠,枝葉茂盛,亂中有序地向四周延伸,沒有一絲被人踐踏過的痕迹,地面上順着一個方向有兩串腳印,根據痕迹來看,是像她一樣腳步從容的人走過。
庭院正常,沒有外人來過,那就是屋頂、屋檐和窗戶。
此刻,她才注意到站在廊檐下的江澧蘭方才在弄什麼。
江澧蘭在侍弄一株蘭花。
蘭花盛開,有雨滴綴在花瓣上,在黑夜裡,顯得格外的嬌豔,但就是,莖葉微微下垂,像是被一場暴雨狠狠地摧殘過。
嗯,不是群兇極惡、啃食活物的大妖。
但,深更半夜不睡覺,在這養花?
溫沅芷疑惑地看向江澧蘭,而江澧蘭此時正看着她,依舊是她看不懂的眼神,似是少了幾分清亮,多了幾分晦意。
溫沅芷正想去廊檐下查探一二,見他抱着花盆站在那裡,于是走了過去,問道:“這麼巧,你也喜歡蘭花?”
“也?”江澧蘭重複道。
溫沅芷點頭:“阿初也喜歡蘭花,我那裡養了不少的君子蘭,回頭送你一盆。”
江澧蘭臉色沉澱。
溫沅芷步至廊下,與江澧蘭幾乎面對面,為了不讓江澧蘭察覺自己的真正意圖,她找了個巧妙的角度,将自己放在明亮之處,全部暴露在他的視野中。
人站在暗處,對亮處的人總會少一分防備。
她甚至低頭看了眼蘭花,這才看到土壤裡插着小木棍,有一根細繩将小木棍與主幹捆綁在一起。
不由得感歎道:“莖葉盡折,這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