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微微有一絲清明的李南初嘲笑。
她雙目微阖,雙手緊緊攥着胸前的薄褥,側伏在床沿,白皙的額間冒着密密麻麻的細汗,嘴唇有些蒼白,死死地咬着腮肉,逼着自己不要發出不該有的聲音。
稍緩一口氣,她輕聲道:“我這輩子是不是就栽這上頭了?”
“南初,不撞南牆,不改初心,是這個意思嗎?”曾經那位勇猛兇悍的烏孫王子,翁歸靡,以手作枕,躺在絨絨草地上,仰望漫天星空,嘲笑地問她。
他操着一口正宗的中原話,道:“這個名字不好,你們中原有句話,叫不撞南牆不回頭,但現實中,往往事與願違。”
他還說,“中原還有一句話,叫順應天意,尊貴的小公主殿下,初心易改,放下心中成見即可。”
他桀骜不馴,像草原上最善于捕獵的狼,利用她的弱點,循循善誘地将她拆吞入腹。
中原對女子的道德束縛太多,婚前守身,婚後守節,夫死守喪,這些觀念到了女子如禮物的烏孫,簡直就是笑話。
他們取笑她,欺負她,看她在自我束縛中掙紮,逼她通奸,逼她改嫁,逼着她一步步學會逢迎。
原以為回到中原,那些世俗差異帶來的悲痛也随之遠去,竟沒想到還是栽在這上頭。
有一點,她是真的羨慕長平,長平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府裡圈養面首,但她不能。
母後教過她,女子的禮義廉恥是自己給的,她不能丢。
她很喜歡和阿芷讨論美男,但也僅此而已。
阿芷從未背叛過她的未婚夫,身心都沒有,她也很羨慕。
裴昭的額頭也在冒汗,冷峻的眼眸不複平靜。
李南初再次陷入昏迷,即便如此,她依舊緊緊地壓着薄褥,僵直的身軀沒有一點放松。
裴昭去打來一盆冷水,将幹淨的棉巾打濕後,放在李南初的臉上,冰冷的濕巾碰到滾熱的面頰,她克制不住的呻吟出聲。
裴昭的心一顫,複又将濕巾方入冷水,重新擠幹放在李南初的面上。
這次,李南初在冷水的刺激下,悠悠轉醒,冷聲道:“出去。”
裴昭目光輕顫,他退後一步,堅定道:“我去找人。”
找誰,不言而喻。
李南初大怒,一字一頓道:“你敢找,我就殺了你。”她已經使用全部的力氣,但說出的話,聽在裴昭的耳朵裡,卻是弱如蚊吟。
裴昭沒有一絲猶豫,拿起地上的劍,轉身就準備出去,“裴昭。”李南初焦急地喊。
裴昭頓住,耳畔傳來女子細碎的哭聲。
他眼眸暗沉,他從來忠心護主,今日,卻必須要違抗主令一次。
正準備狠心離開,隻聽公主弱聲道:“你過來。”見他不為所動,李南初閉上眼,又道了一遍:“我有辦法,你過來。”
裴昭見她沒有放棄,便聽了她的話,轉身向床榻走去,又怕她說話吃力,蹲下身子湊過去,恰在這時,隻見面前光線一閃,公主抱住他,柔軟的雙唇貼上他的臉頰。
腦海霎時一片空白。
裴昭身體僵硬,雙手懸空,保持虛抱公主的姿勢,但他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在用多大的力氣維持着這個動作。
李南初緊貼着他的面頰,清涼的觸感令她發出連聲的喟歎,她心道,就這樣了,她的禮義廉恥,她自己知道就行。
沉淪吧,不再執着于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她可以活得更自在些。
“裴昭,其他的男人,我不要。”李南初呢喃,她的聲音太小,裴昭險些沒聽清,隻覺得耳邊太過溫熱,今日的熏香,格外濃烈。
他十指陷進掌心,掌心傳來的刺痛令他理智回歸,将李南初推遠一點,垂眸道:“公主會後悔。”
然而,他自認為将李南初已經推遠,實則,二人之間幾近到可聞彼此的呼吸。
李南初此刻已失了半分神智,隻覺得他身上格外涼快,摸上去十分的舒服,才一推開,複又黏了上去。
裴昭閉上眼,現下輪到他克制自己,李南初像是找到了源泉,拼命地在他身上找到吸取水分,二人的衣裳漸漸淩亂。
大約是裴昭的模樣太過僵硬和冰涼,對此事早有經驗的李南初得不到身體上的回應,神志恢複幾分,她的唇稍稍離開裴昭,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坐在裴昭的身上,二人的姿勢不堪入目。
李南初松開環抱裴昭的手,伸出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目光居高臨下,眼底一片冰寒,“嫌棄我?”
裴昭微阖的眼皮輕輕一顫,“不。”他的臉上,盡是順從和恭敬。
李南初眼底的冰霜逐漸融化,又道:“那是有喜歡的姑娘?”
裴昭不說話。李南初了然一笑,笃定道:“是我?”
裴昭咬緊牙關,還是不說話。
李南初垂下眼簾,遮擋住其中情緒,語氣很淡,咽喉沙啞,她說道:“我給你一次機會,否則,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最合格的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