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沅芷倏地拔地而起,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動,在禅房内走了兩個來回,才壓制住内心。
忽然,她意識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存在,猶疑地看了眼翁歸靡。
隻見翁歸靡坐在草席上,神色坦然,陰鸷的眼神似乎褪去陰暗,流露出勝券在握的驕傲,他相信,這一定是這位溫大人想要的證據,小公主,他終于可以一見了。
溫沅芷淡淡地坐回草席上,試探地問:“她當時為何會去烏孫?當時是我大周先帝駐守邊境,她也不怕被抓?”
翁歸靡根本沒有懷疑,道:“她嫁給了涼州一個胡商,就算大戰,她一個弱女子,你們先帝還會抓着她不放?”
溫沅芷心道,可不就是抓着不放?還親自帶去邊境了呢。
“那她後來呢?為什麼離開北境?”
翁歸靡以為她不信,絞盡腦汁地想了想,“是她的夫君不允許她離開,等到戰事結束,胡商也可以深入中原做買賣,她才随夫離開了北境。”
說完,二人俱是一愣。
翁歸靡眼眸閃過一絲精光,亡國公主會被胡商挾持?而且,這還是一個傳聞十分有手段的公主。
溫沅芷恍然大悟。
朝雲公主不是自願去的北境,而是被先帝挾持,目的是為了生下君上。
她先前心裡已經有了種種猜想,但是想不明白的是,高祖為何要在臨死之前下令追殺朝雲公主,斬草除根,又為何不殺年幼的李思?
現在,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高祖隻有太子和先帝兩個兒子,太子和皇長孫先後沒了,高祖隻能将皇位交給先帝,而先帝沒有嫡子,先王妃紅顔薄命,去世之後,先帝身邊一直沒有女人。
沒有太子,沒有孫子,唯一的次子不近女色,隻有一個私生子,高祖再恨,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殺母留子,将唯一的孫兒送給最信任的臣子。
祖父盡心盡力地養育李思,将溫氏少主應當學習的君臣之道一并傳授給李思,她學為臣,而他學的則是為君。
而先帝,他亦是在保李思,當李氏血脈隻有一人時,無論高祖有沒有留下旨意,中樞也不得不迎接李思回宮。所以他在位十多年,後宮沒有一位女子受孕,
溫沅芷心中松了口氣,終于找到了讓江承之擺脫朝雲公主後裔的證據。
江承之的年齡和李思差了四歲,她一直覺得可以從這方面找突破口,但遲遲找不到當年朝雲公主出現在颍川之前,活動的地方,也不知道朝雲公主在何地生下的李思,所以才拖延至今,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還是讓她找到了證據。
但,這個證據要如何拿出來?
掀着眼皮,瞄了一眼翁歸靡,溫沅芷斟酌道:“你想見阿初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私下見,時間和地點,我來安排,可以嗎?”
翁歸靡眸光裡閃過一絲驚訝,她竟然沒有提出讓他去給她的小情郎作證?
疑惑歸疑惑,但她給的提議,既誘人又合理,為謹慎起見,他還是多嘴問了一句:“溫大人準備安排在哪裡?”
溫沅芷:“再過幾日,有一場秋狩,去年的秋狩阿初沒有參加,今年一定會去。”
翁歸靡心中喜悅,“好,就這麼定了。”
他非常高興,覺得清陽郡君不像師傅口中說得那般驕縱,樂善好施,幫人幫到底,誰知回到驿站,将消息告訴何青,何青一眼窺探到溫沅芷此舉的深意。
“每年秋狩,京都貴族子弟都會參加,屆時,她隻要在衆人面前說出你漢人血統,就一定會有人追問你的血親是哪位,小公主受她脅迫,朝雲公主北境懷子探甥的消息就會傳出去,她想要的目的就達到了。”
翁歸靡大怒,憤懑地一捶桌子,“奸詐的漢女!”和小公主一樣!
沒過幾日,李南初從颍川回到京都,溫沅芷特派溫臨在城門口迎接,公主的鳳駕沒有前往公主府,直接進了溫府。
翁歸靡一路尾随鳳駕至溫府門前,臉色陰沉得,仿佛能将萬裡晴空遮掩。
立在他身後的何青,歎了口氣:“跟我走吧,何必浪費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翁歸靡手摸刀柄,目光在四周若有似無盯着自己的漢人身上掃過,轉身折返回街市人群中。
溫府内,情同姐妹的二人,相視對坐。
碧玉碧霞奉了茶水,退出房門時順道關上門,一轉身,隻見裴昭和溫臨一左一右地立在廊下,連姿勢神态都一樣,雙手抱臂,面無表情。
唯一不同的是,溫臨還穿着溫氏護衛服,裴昭身上穿着精緻的蜀繡長袍,冷峻裡更添貴氣。
“切磋一場?”不知是誰先提議。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正合心意”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