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阿婆端詳了下杜時笙面龐,确覺她氣色好了很多,便笑着點了點頭,道:“想來是大好了。”
杜時笙笑道:“還需多謝阿婆給兒容身之所,又為兒治病才是。”
孫阿婆忙擺手道:“杜娘子休說外話。今日,杜娘子在坊中替老身掙了不少面子,老身高興還來不及。”
孫阿婆自喪夫喪子之後,拉扯着小五兒,過得甚是不易,更别說此等好事能出頭了,所以,她心中的确甚是感激杜時笙。
“阿婆客氣,兒隻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杜時笙謙虛道,見阿婆手中的繡繃十分漂亮,複又問道,“這是阿婆繡坊的花樣子?”
“我正要與杜娘子說呢,聽掌櫃娘子說,有戶得罪不起的大官訂了一批襴衫,衣服領口定要繡上杏花,明日便要交貨。繡莊的繡娘剛好随夫家離京省親祭掃,掌櫃娘子急得什麼似的,央我給繡個花樣子出來。老身這又畫又繡,差一點兒坊門關閉前都趕不及回來,沒想到,這陰差陽錯,反而在坊裡揚了名了。”孫阿婆說完,便拉過杜時笙的手,輕輕拍了拍,以示感激。
杜時笙已是被孫阿婆的繡作吸引,隻見一塊白綢布上面繡着一朵盛開的杏花,白色花瓣,粉紅細蕊,開在綠枝頭,仿佛迎風微顫,暗香浮動。
杜時笙用手指細細摩挲杏花,歎道:“阿婆的手藝真好,這杏花微雨竟似真的一般。這杏花呀,也叫春風及第花,書塾必是想取個狀元及第的好兆頭。”
“哎喲喲,老身第一次見到杜娘子啊,便知杜娘子談吐舉止,不似普通人家的娘子,娘子必是讀過書的吧?”孫阿婆有一絲羨豔地問道。
本朝自開國皇帝起便治國開明,女子也可讀書,隻是不可與男子一樣去書院書塾讀書,皆是由家中聘請教書先生來教學,因此能夠讀書的大多是官宦富戶,在普通百姓眼裡,女子讀書都是身份的象征。
杜時笙穿越過來并不了解這些,隻能含混回答:“略讀過一點。”
說完,又看了一眼孫阿婆的杏花盛放的繡繃,将那杏花的模樣,深深印入了腦海。
孫阿婆隻道杜時笙是謙遜之詞,點頭笑道:“我便說杜娘子不似一般人家的娘子,果真是讀過書有見識的。早些年家裡還略有些薄産,小五兒的阿耶便說,不要讓小五将來經商販貨啦!南來北往的,勞頓辛苦。所以去年他年紀一到,老身便早早就給他開了蒙。家裡再難,老身也沒敢斷了他的束脩。”
杜時笙聽她一說,心念微動,便問道:“阿婆便是靠繡活兒來供小五兒的束脩嗎?”
孫阿婆點點頭,憶起往事,不禁歎道:“阿婆生意不會做,鋪子早已抵了去還債了。就隻會這一手繡活兒……好在這孩子懂事,平日裡除了去書塾,在家裡也會幫阿婆打掃煮飯,阿婆省力許多。”
杜時笙曾在書上看過,隋唐很多寺廟的書塾是免費的,但魚龍混雜,隻有十分窮苦的學生會選擇那裡就讀。孫阿婆定是十分疼愛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因此謹記兒子的話要讓小五兒棄商從文,又舍不得孫子小小年紀去寺廟的書塾,便靠着一手繡活兒拉扯小五兒艱難度日,還要每年攢下束脩給他,此情可敬可歎。
“難怪小五兒平日與兒上講國情國策,下講民生民俗,方讀了一年書便如此,将來定能中個狀元郎回來。古人常說,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依,正所謂福禍相依,阿婆的福氣,在後頭呢!”杜時笙衷心說道。
孫阿婆聽後,笑得合不攏嘴了,道:“借小娘子吉言啦!”
杜時笙想起方才孫阿婆提到曾有一間鋪子,便問道:“阿婆家中既開過鋪子,可知在這焱城開一間食肆,需多少銀錢?”
孫阿婆歪頭回憶了半晌,答道:“那可要不少銀錢,單是一年的租金,一個兩間屋子的鋪子便要近三十貫錢。杜娘子是想開食肆嗎?”
孫阿婆想,這小娘子雖說庖廚的手藝不錯,但若是想開食肆,隻怕在這銀錢上,便是個過不去的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