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葛薩冤屈大概是能夠洗清,杜時笙梨渦乍現,對宋錄事一揖,便步履輕快地随着韓言出了門去。
宋錄事跟在二人後面,耳根上的紅暈被夜色掩蓋。
幾人各自道别之後,卻都在心中暗自思忖着今日之事。
韓言坐在馬車中,手在空中虛擺,似是在模仿杜時笙畫畫之時的姿态,自言自語道:“這杜娘子的畫作,當真是别緻又逼真啊!”
模仿片刻,韓言覺得自己似乎仍是無法領悟其中奧妙,遂放下手來,搖頭道:“改日老夫還是上門去切磋一下吧!可惜并未問杜娘子家住何處。”
忽的想起杜時笙說她在順德坊東市口賣朝食,韓言又喜上眉梢,在馬車中一邊捋須一邊笑道:“老夫還道她真的要說那胡記的長盛不衰的秘訣。誰知,這是以春秋的法子,告訴老夫作畫和經商竟也沒有區别,便是一個小小的食肆,也是巧拙有素,勤則不匮。士農工商,又有何區别?倒是老夫一把年紀,落了俗套了!當真是個促狹的小娘子!”
宋錄事想起魏修晏看到自己送去的兩幅畫之時,眸色一沉,便命大理寺之人,去通知京兆和守城的衛軍嚴查出城之人。
現下種種證據已經逐漸清晰,謀殺淩王世子的真兇,許是另有他人。雖說這嫁禍之法也不算多麼高明,但是能在短時間之内發現那人的嫌疑,杜娘子功不可沒。自己當真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聰慧的小娘子。
二人馬車已然走遠,宋錄事瞧着車轍兀自發呆,正巧黃錄事騎馬回來,拍了拍他的肩頭,神情嚴肅道:“子謙,快些進來,今夜大理寺閉門。”
宋錄事回過神來,驚詫道:“那人的屍首已經運回來了?”
黃錄事并不回答,看着陰沉沉的天,沉聲道:“黑雲壓頂,怕是要風雨大作。”
說完,二人一同進了大理寺,一個小吏将大理寺的大門重重的合上。
轟隆隆一聲雷響,下起雨來。
杜時笙在馬車内聽到雨聲,掀起窗簾向外望去,隻見大雨嘩啦啦落下,心内歡喜難耐,巧環想來很快便可被接回淩王府了吧!可是,想到淩王府祈福之時,那作賤人的作風,又禁不住為巧環未來擔憂。
雖已宵禁,但大理寺的馬車挂着大理寺的牌子,一路在各坊門出入無阻,不多時,杜時笙便回到了永和坊的孫宅。
孫阿婆聽到馬車聲,撐着傘出門來迎,見杜時笙從馬車上下來,如釋重負,口中直念着:“阿彌陀佛!”
杜時笙見車夫蓑衣上雨水成串落下,忙請他進屋喝茶,車夫搖頭婉拒,揚鞭駕車而去。大理寺的牌子随着吱嘎之聲,搖擺飄蕩,似是風雨中一盞燈籠。
孫阿婆将杜時笙接進自己房内,忙燒了熱水,要給她洗洗晦氣。想起這她去大理寺之前還未吃晚飯,又念叨着要去廚房給杜時笙做熱熱的索餅吃。
杜時笙一邊拿着熱帕子擦臉,一邊笑道:“幹娘,兒又不是去受刑回來,瞧你惦記成這副樣子。兒今日在大理寺,吃的是胡記的羊湯和胡餅,腹中仍舊飽着呢!”
“姑姑,大理寺竟這般大方?”小五兒聽到胡記羊湯,眼中露出向往之意,湊上前來,不忘誇贊偶像魏修晏道,“定是魏郎君宅心仁厚,一視同仁!”
杜時笙聽完,沒忍住“撲哧”一笑。小五兒這追星追的倒是稱職,到處給偶像貼金。
“阿笙,他們真的沒有嚴刑拷打你?”孫阿婆仍舊有些不放心,拉着杜時笙的手仔細瞧着她。
杜時笙輕輕拍拍孫阿婆的手,将今日之事與他二人一五一十說了,又不忘囑咐人命關天,且未結案,定不要外傳才是。
孫阿婆和小五兒皆是十分震驚,沒想到竟是一樁命案,自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不過想着,既與杜時笙無甚直接關系,倒是也放下心來。
但想起,另外一事,孫阿婆面上現出十分氣憤的模樣。預知到底是何時将孫阿婆氣成這番模樣,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