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光沖天而起直上雲霄,朝着四周逸散開來,白色法陣鋪展開來,如圓罩一般将這片滿是墳墓的土地籠住。
“好了,這就是你們的家了。”季長清拍了拍手,轉頭走了。
白秋水連忙跟上,問他:“那你得到風朔和神女的信息沒有?”
季長清用力摁着懷裡的照影劍,滿不在乎的回答:“反正沒結果的,也沒必要問了。”
“總要試試的啊。”白秋水過于着急,一個不穩險些掉進河裡,晃了晃,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看見朝他們迎面走來的風朔和瑤光神女。
此夜無星無月,四人相對無言。
晏甯的目光一寸一寸掃過季長清,利落黑衣,眉宇俊朗帶着些疏狂,像是一個風頭正勁的少年,但不是她溫順聽話的徒弟。
還有一身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像個魔頭,可是晏甯不願意這樣去想他。
但也沒法再喊出“長清”,她已經不熟悉季長清了,倘若不是鴛鴦劍的感應,她根本不會來羅浮洲找季長清。
從前的季長清,絕不會來羅浮洲。
季長清就任憑她望着,貪婪地留戀此刻,知道以後再也沒辦法做恭敬的徒弟,也不想喊出那聲師尊。
三百年,最慶幸也最遺憾,便是拜了晏甯做師,師徒關系,是最親近也是最遙遠。
白秋水和風朔自覺往旁邊走,一直走到樹林裡,不約而同蹲下來,季長清和晏甯一直不說話,風朔無聊起來,轉頭看向白秋水。
“你跟季長清什麼關系啊?他不是喜歡白霜嗎?”
白秋水驚得說不出話,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沒有,不是,我跟他沒關系,他喜歡”
不能說。
說了相當于把神女架在火上烤。
季長清一定不會再幫她了。
況且,眼前這人是風朔,季長清的敵人。
白秋水把話吞回去,反問回去,“你是誰?”
風朔這才想起來介紹自己:“我是東洲妖域的人。”
“那你為什麼一直跟着神女。”白秋水十分肯定地說“你喜歡她。”
風朔蓦地紅了臉,撓着頭,眨着眼睛否認,“我,也沒有。”
白秋水目光灼灼看着他。
風朔轉開視線,“也沒有這麼明顯吧,我很收斂了。”
看起來倒是沒什麼心眼,白秋水打量着風朔,想起了一段往事。
三百年前,她還是凡間左相千金,在女子衣坊撞見了當時赫赫有名的上将軍,十六歲的少年已然官居一品,向來眼高于頂,雖然樣貌出挑但冷面吓退不少人。
這樣一個人,面色微紅向着女掌櫃報出一個女子的身量,詳細地詢問當下最流行的衣料,不同布料穿起來的感受,秋海棠楓葉這些細微顔色的差距。
掌櫃笑着打趣了一聲,少年将軍面色赤紅,低聲說了一句:“還不是。”
哪是什麼煞神,不過是一個情窦初開的青澀少年郎。
怎麼會如此相像?白秋水幾乎要把眼前的風朔和三百年前的上将軍當做一個人。
情窦初開,青澀熱烈,白秋水歪着頭,甚至覺得風朔和季長清也長得有些相似。
隻是季長清不苟言笑,風朔動不動眉開眼笑,不容易想到一塊兒。
但眉眼輪廓,其實有六七分相似。
白秋水還想再看,風朔退後一步,給自己弄了一個面罩,“你看出來了就看出來了,我喜歡神女,不管季長清跟你什麼關系,我都不可能喜歡你,請自重。”
就連這自戀又張狂的語氣,也跟三百年前的上将軍一模一樣。
白秋水有些拿不準,到底誰才是她認識的上将軍。
“将軍?”白秋水試着喊了一句。
風朔迷茫地看向她,“你是在叫我嗎?你怎麼知道我從小想當将軍?”
“沒事,我猜的。”白秋水想起季長清的話,“你多大了啊?”
風朔回答:“三百歲。”
白秋水笑了笑:“真巧,我三百一十六歲。”
有這麼巧嗎?
上将軍死了,風朔出生了。
風朔驟然有些不服,他居然是四人裡面最小的一個,“你是什麼?鬼還是妖?”
明明該提防他,白秋水莫名對他有種信任,“我之前是人,但被妖騙了,她頂替了我的身份,我現在也不知道我是什麼了。”
她警惕地望着風朔,對他的回答期待又忐忑。
風朔無所謂“哦”了一聲,“就說洛清山那個白霜有問題,白龍他們留在洛清山保護白霜來着,結果白霜天天勾引白龍和千秋,連黑将軍的房門也敲了,我是說,季長清不至于喜歡這種。”
白秋水一顆心卻沉了下來。
荒謬絕倫,風朔這反應和季長清當初聽她說換命時一模一樣。
太巧了,太像了。
白秋水不再說話,心裡憋悶,止不住的歎息,望着漆黑的天色發愣。
“随我回去。”終究還是晏甯開了口,往前走了一步,打破了和季長清之間的沉默。
她正準備把桃華劍還給他,季長清退後一步,恭敬地彎下腰,拱手道:“師尊,弟子恕難從命,你把我逐出師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