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青色小獸穿過重重梨花,飛躍至屋子窗口,少白正躺在此間榻上,雲起餘光瞄着靈力聚起的小獸,順着敞開的窗口瞧見綢桑一身青袍站在梨樹間正笑盈盈望着自己,果然預感沒錯,自打肅辛城外就覺得好似被一雙眼睛盯着,卻又找不到來處。
雲起一個人從屋子裡走出來,站在院子前頭默默注視綢桑好一會兒,終還是踢着袍子入了梨樹林,與幾枝梨花擦身,花瓣随即落下,一襲黑衣着實與這美景不搭。
花雨翩然,綢桑靠在梨樹上,見雲起走到跟前來,收斂了悠然自得,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将頭深深垂下,禮數周全謹慎小心,“恭喜首領。”
雲起環抱着臂膀,一聽見恭喜二字才擡起一雙虎目,“哦?”發出一聲疑問,“喜從何來?何喜之有?”
綢桑擡起頭,餘光瞥着窗口處白發男人的身影,揚着笑顔和順回答:“自然是恭喜首領得償所願。”
“你監視我?!”雲起眸子裡忽多了一股子戾氣,他覺着早早晚晚要找綢桑一場麻煩,這小子總是滑溜溜從自己手心裡脫身,還一副伸手不打笑臉人全不在意的模樣。
“怎麼會呢?”綢桑笑着說,雙眼彎彎,白淨的臉上沒有一絲讓人挑得出毛病的表情和神态,“綢桑一介閑散人,您還是高估了我,得君收留已是大幸,斷沒有理由找您不自在。”
這般恭維的話早已聽得雲起耳朵裡生繭子,綢桑是個怪的,連罵人的時候都想辦法把貶義詞換成褒義詞,讓被罵的人聽完不但不生氣,還隐隐覺得被吹捧了,久了便分不清他是真心還是假意,故而雲起将這些話通通劃分到廢話裡,随即搖了搖手,懶得繼續聽下去。
綢桑意會,轉而說起了别的,“我隻是碰巧去找您,又碰巧撞見了,順便碰巧留在那兒聽了會兒,倘若我是您,也定會以那鳥妖性命作為威脅,您不必覺得有愧,畢竟那白發男人是個不可多得的寶貝,不能太過招搖,又要束其手腳,不能在人前顯露,又得極其安順聽話,雖粗略瞧起來這法子确實不太道義,可實際卻是對北禺百利而無一害。”
雲起沉默良久,看着綢桑的眼神也略微複雜起來,這話聽十分但隻能信一分,要是分不明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信了個十分,吃虧的是自己還是敵人,那就說不準了。
“要麼,您也可以把那白發男人藏起來,隻有您知我知天知地知,若是阻礙您北禺複興大業,隻能……”綢桑手動比劃了一下抹脖子,着實不能将這樣的動作與淺笑結合起來,但在他身上出奇和諧。
“論陰損,我不如你。”雲起目光投到綢桑的臉上,先是無奈,而後不得不正色起來,開門見山問道:“南邵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綢桑聽了這話沉默許久,笑意無聲無息消失在臉上,直到瞧見雲起伸出一隻手平放在自己面前,手掌向下翻,由手心變為手背,這時才真的明白他想要的是什麼,笑出聲來,“謬贊了,您這是等不着時機,也耐不住性子,打算自己創造機會了?”
“我當然等不及,難不成當真讓我等那老家夥老死?等着北禺被那些惡心的東西鬧得天翻地覆?”雲起這一開口,得了梨林裡片刻安靜。
“南邵王原本有八個兒子,如今在世的卻隻有兩個半,老二陰狠,老五憨傻,還有半個是因血統不純當年被暗算的老三,而今下落不明,算不得一個,怎麼?您是瞧中了老二還是老五?”綢桑假意猶疑,裝模作樣低頭掰着手指頭替對方數了數。
“如若你說的那兩個我都不選,偏要選那半個呢?”雲起狹起眸子望着綢桑,縱使北禺經營了這麼些年,也從沒将手伸到南邵王族身上去,而今是想走一條新路,北禺從來沒走過的路。
傳言說那半個遭人陷害的老三身體裡有妖族血統,因而不得南邵王室待見,幾百年前便下落不明,至于怎麼不見的,已成了南邵秘聞,誰也不知曉其中緣由。
綢桑愣了愣,張了張嘴也隻得了片刻啞然,望着雲起笃定的神情,卻是哭笑不得,“您當真是幽默風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