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風本就一陣陣撩撥着梨花香氣,而今除去雜亂無章,留下這一瓶撩人心魄,也是極有韻味,隻是深秋與梨花本就不太搭調,全肅辛也就隻有這一處還開着花的梨園。
鏡婆不是個容易共情的人,故此并未十分在意綢桑對梨林的感慨,轉而尋思起少白一絲靈力都沒有的軀殼,像是被人掏空一般,平白生了許多詫異。
“話說回來,鏡婆可見過能令人迅速恢複身體及靈力的妖族法術?亦或是可以将自身修煉多年的靈力傳給别人?”垂眸擺弄着餘下花枝,指尖觸碰嬌嫩花瓣,心思早已飄到遠處,綢桑想起山洞裡那一幕,心中生了許多疑問。
“怎麼可能?”鏡婆連想都沒想,“倘若當真可以,那幹脆多抓些妖回來吸收其靈力,豈不是天下無敵了?你若說那些天生地養的靈我拿不準,但是妖哪裡會有這樣的能力?”一邊擺手,笑綢桑異想天開。
妖族修煉的法術本就各有不同,拆了東牆也補不了西牆,否則豈不是亂了套?
“可我怎麼記得有血契這種上古法術,是妖和靈都可以修的,說不定真的有什麼不為世人所知的神秘法術也說不定?”這法術是早年間在一本古籍裡翻到的,不過那本古籍被老鼠咬得不成樣子,左的也瞧不清幾行字,知道是以一人之血為引,施法方法卻極為模糊,究竟是什麼效果不得而知,綢桑沒再尋到其他記載,也不敢輕易嘗試。
“飲一方之血,飲血之人何時何地受了何傷,放血之人都能第一時間感知,但這法術正常情況是不會有人修煉的,與恢複身體靈力毫無關系,所以你大可不必了解其中奧妙。”鏡婆聽了對其所說什麼血契嗤之以鼻,“這種沒用的東西恐怕早就失傳,我也是從師祖那兒知曉。”
“無用?為何無用?”
“在于這法術不是一次形成,而是長年累月,好似契約般,一旦法術效力減弱就要繼續飲血以加強效果,得到的卻也隻有分享感知這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學來有何用?無用的東西自然會被抛棄更替。”
正道妖醫苦修千百年醫術,自是看不慣這般投機取巧還與救人毫無關系的旁門左道,但綢桑卻如似發現什麼新奇玩意兒,私自琢磨起來。
多麼深重的情誼才能令人做到如此地步?
原以為綢桑經上次書鋪一戰會避着點兒那個生着白毛的怪胎,實際上恰恰相反,他竟覺得越來越有趣了,尤其是在他知曉少白出現在肅辛是決明山大獄崩塌前後,這是半更雪裡面的淸倌兒同他講的,面上笑意更濃,聽起來好像是個極其好玩兒的新發現。
房間門口探頭探腦出現了個白色的小腦袋瓜兒,一瞧,竟是如走地雞一般的歸巢,屋内兩人齊刷刷回頭望着,六目相對之時,突然而至的安靜卻顯得有些許突兀,且是等着綢桑第一個反應過來,笑着對鏡婆說:“想必又是來找您求化人之法。”
說起來歸巢也算是這醫館常客,隻可惜它所求的化人之法并非是實在的身病,而是心病,正因如此,它連年三番五次來找鏡婆也是做無用功,但卻在白費力氣的路上愈行愈遠。
鏡婆子滿面愁容,深深歎了口氣,嘴裡嘀咕着:“怎麼今兒一個兩個都趕在一塊兒了呢?”
眼瞧着鏡婆背着手一步步往門外走去,歸巢的心思早就被綢桑看了個透徹,“許是瞧見什麼觸景傷情了,人家來都來了,就算是看主子面子,總是不能攆走的。”說着,眉眼之間帶着笑意望着如走地雞一般的歸巢,多餘的什麼都沒說,卻又好似什麼都說了。
鳥毛之下遮着羞紅,面對替自己說話的綢桑很是感謝。
喧鬧随着人散而去,綢桑怅然望着窗前白茫茫一片,不是雪,尤勝雪,随手那麼一搭,摸到一處尖銳,無心卻使得剪刀劃破了手,鮮血如珠綻在指尖,十指連心,原還發着呆這一下倒是徹底将心思拉了回來,隻是他一邊兒瞧着自己指腹上的傷口,轉眼餘光又瞥向了躺在床上的少白。
紗帳如似半更雪裡女娘的袖子,被風吹得缥缈如似仙人下凡時一伸手招之而來的薄霧,綢桑提袍上前,木榻對面的銅鏡上映出一張白皙的臉,五官巧奪天工如似神工塑造,但還是清瘦了些,再擡頭時窗外已是明月當空,寒氣與熱氣相交相織,不禁扯了扯衣袍将自己裹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