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試探我?”撇棄吊兒郎當,白公子終于認真起來,他并未因此而氣惱,反而雙眸之中餘出一些悲戚,方才之事引得重新翻開了腦海裡的陳舊回憶。
“非也,是你在試探我。”綢桑語意微頓笑着,“不論你怎麼選,北禺還有我的一席之地,而你若是選錯了便沒有退路。”綢桑砸了咂嘴,像是瞧着賭坊鬥的蛐蛐兒,“你還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實在以為你現下是肅辛最富有的商人,但也僅能如此了,商人的一切都在一夕之間。”
白公子忽而接話道:“那你緣何還來尋我?!”
“那一位送的禮物你可歡喜?”綢桑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沖着白公子笑了笑,“不逗弄你了,實話說這不是我的主意,你莫要誤會,我隻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罷了,”
綢桑向上指了指,緊接着道:“上頭那位欲要徹查瘋獸之事,除此之外北禺與南邵的新賬舊賬也總要想法子清一清,舊賬種種都是當今南邵王的作為,他要找的是一個能共謀大業之人。”
“那你如何看待?”白公子低聲問。
“我?”綢桑不大在意,随手撚起一朵靈力幻化成的花,“若我是你,也情願過而今這般悠哉潇灑的日子,天下興亡與我何幹?便是有一天打到家門,我大抵早已遠走高飛,救天下人難,自救那卻是很簡單,我族早已沒了當年之輝煌,我早已從那高台跌落,卑顔屈膝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傷及自尊的。”
“你變了許多。”白公子說這話時眼裡有着無盡的哀傷。
“變?誰能一直保持心性呢?想必是被保護得很好吧?”綢桑暗暗尋思片刻,轉而談到另一件事,“我倒是不擔心自己,但南邵王……”他搖了搖頭,“北禺人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能且隻能道上一句死有餘辜罷了,南邵人竟還擁護至此,你覺得我該說什麼?能說什麼?”
“别忘了,你也是從南邵來的!”白公子情緒有些激動,扶着樹的時候已然用力泛白了骨節,他大抵是以為雲起日後若是赢了便要屠城的,畢竟當年還有一支說不清去哪了的北禺軍隊而今無人生還。
許是被氣笑的,綢桑雙眸含着火焰,“你别忘了你娘以莫須有的罪名被處死在南邵!”
白公子啞然,分明是還想說些什麼,而今卻啞口無言,他張着嘴半天沒吐出一個字。
“當年我斷尾救你,此痛不亞于剜心刺骨,幾将要了我半條命去,我從未有負于你,斷不是救你來空口無憑駁斥我的,你實該早早掂量掂量自己!”綢桑逐漸平複心情,眼裡卻有一股子失望,讓人瞧着很是難受。
綢桑斷尾相贈,此恩不會辜負,白公子的手順着袖口向上,偷偷撫摸着自己的胳膊,指肚下是凹凸不平的陳年傷疤,種種往事重現于心。
“上面那位便是想着和諧共處,重現幾萬年前南邵北禺的和諧景象才要為南邵尋一位明主,他以為此事隻有南邵老三可以,也隻有你能讓三子歸,你若不願,我這就回去如實禀報便是,不會為難于你,隻是以後北禺會不會因此轉而尋求武力即是未知數。”綢桑轉身欲要離去。
“慢着!我還有一事尚且不明,那一位緣何願意選南邵三子,若敗了,肅辛這位置該是第一個倒黴的,他難道要撞個魚死網破嗎?如此,緣何不直接報複,将南邵神裔殺個幹淨不好嗎?”白公子心中冒出些許警惕與不解。
綢桑正了正色認真說道:“說是如此,也應該是想過的,但他選擇此法化解矛盾就已是表明了心思,是誠心誠意想要合作。”
白公子聽了這話嘲諷道:“聽你這樣講好似人心易測,人人表裡如一似的,遠的不說,何曾有人看透過你?洞悉過你的心思?你是在幫南邵,還是在幫北禺,是選我或是選雲起,又有誰能給個确定答案?”
南邵的老二現如今身在南邵,一邊兒虎視眈眈盯着北禺,另一邊又滿天下尋着老三,若他繼承南邵王的位置,南邵北禺怕是還要繼續動蕩下去。
白公子曉得等不來回答,索性長籲一口氣,“告訴那一位,他送的禮物我很喜歡,但僅是如此,他壓在我身上的賭注還遠遠不夠戲上這一場!”想來也是,偌大的北禺隻不過殺了個小兵小卒,收禮的代價卻是很可能獻祭生命,這禮物哪裡夠看,他想要更多。
一語落地,還未等說個清白便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