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桑杵在原地,不曉得是該哭還是該笑,還以為如此便能留住她。
抓起無為以靈力包裹,向半空一扔尺八猶如穿雲之箭一飛沖天,比少白速度隻快不慢,且還繞開城中諸多障礙,牆頭上的小獸已然不見。
在那之前,更早時于院外茂密樹冠上好似瞥見寒光一閃而過,不知是何時不見,他亦無心追根究底。
少白是真的将半更雪當做栖身之所,一有動靜便奮不顧身,一聲幽幽歎息夾在風裡,綢桑不曉得是該喜還是該憂,踏步繞過假山與斷壁殘垣,幾步站在了肅辛街上。
街面上尚有幾人驚慌失措四散而逃,他們還不清楚城的另一頭發生了什麼,膽子大的站直了身子眺望,膽子小的趕緊貓進院子緊鎖門窗。
他盯着這番景象許久,回頭望了眼遠山輪廓,那是決明山,無時不讓他覺得冷冰冰、黑洞洞,像是隔開兩個世界,永遠也觸不到山的另一頭,這座山何嘗不是壓在心頭上。
風起雪作舞,風滅人無蹤,那街上眨眼間失了一抹青綠。
巷弄一如血管般繁多複雜,人群一如血流一擁而去,風推走一片片淺淡薄雲,攪動肅辛城裡的花草樹木,亦沒放過成串挂起的彩色燈籠,星河橫穿天際,一條詭異色彩的光帶橫卧在夜空。
于至高樓頂,魚鱗瓦片被白雪覆蓋,唯留有一團黑色,仔細一看竟是黑衣黑袍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實,一縷白發自耳後散出随風飄搖。
一雙犀利的眼一遍遍掃視樓下的十字主道,直至捕捉到街口的一團刺眼熒光,隐約可見其中身形,除此之外周遭并未瞧見其他可疑之人。
而那團刺眼熒光于樓下頓了頓,又向上飄了些許,待等着兩人都注意到對方存在,便立即似逃命般飛奔起來。
白毛怪望着那熒光不慌不忙站起身,他嗅了嗅風中飄來的些許氣味,心裡覺得那人熟悉,可哪裡見過呢?方才那爆炸之後來來往往都是法力淺薄的普通妖族,唯這人尤其特别。
他不願意再多想,些許碎發被風吹得亂舞,許是太冷,黑色的帽兜上結了些許白霜,盡管如此,這冷遠比不上他眼底的冷。
白毛怪淩空躍起,一腳蹬在屋頂翹腳獸頭上,若射出之箭直朝着那逃離人影奔去,一個跑,一個追,從大路鑽進巷子,逃跑那個還算是斯文,白毛怪卻不大在乎那許多,一路掀翻了不少推車小攤和各家堆在院外的雜物。
月随人走,白毛怪沒有那樣多的耐心同浸在熒光之中的人耗下去,便猛得向前沖了一段直直撞上,熒光從巷子裡被撞飛出去,重重砸在巷口對面一戶人家的門上,直将雕花的木門撞了個稀巴爛。
此時熒光散去,人形顯露,這才瞧見是個穿着青綠袍子的男人,白毛怪蹙眉盯着那男人的臉。
管不得這許多,白毛怪站在巷弄各家院牆的陰影裡,綢桑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胸口,用胳膊撐着地面支棱起上身,身處沒燃燈的無人舊屋,唯月光與黑夜相襯,在分隔兩人的石闆路上留下些許光影。
“咳咳咳……”從屋内傳來一連串咳嗽聲,綢桑用餘光瞄着巷子口,而巷子裡一片黑暗好似無有盡頭,且是能吞噬一切,他曉得自己打不過,若白毛怪有心殺他,那便必死無疑。
一個光點一閃而過,白毛怪伸出手,隻是在空中那麼随意一抓,第一眼時還空空如也,第二眼那蛾眉已然若琉璃般泛着七彩的熒光順着鋒刃劈開呼嘯寒風發出嗡嗡響聲。
蛾眉刀鋒恰對着綢桑,白毛怪正一步步慢慢走向他,像是去殺一隻雞似的面無表情。
雲起說隻要在肅辛城一天便要護住肅辛,更要護住北禺,可殺盡一切可疑危險之人,如今有人炸了肅辛城的幾座房子,又偏偏看見綢桑從爆炸之處瘋跑出來,且不在外圍随着人流,顯眼到讓人無法不注意。
甯錯殺,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