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桑蹬着泥地,身下墊着破門闆,費力站起後踉跄兩步,眯起雙眸盯着巷子,雙眼冒出青綠色熒光,如此在夜裡看個分明,手中空無一物,隻能幹巴巴等着挨打,心中苦笑。
巷弄裡的身影由暗至明,再轉暗,白毛怪踏過碎木,發出咔吧一聲,揮手甩出蛾眉,彎月刀在半空中旋轉直沖綢桑脖頸,一招欲斬其頭顱,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綢桑掌心團起熒光與之抗衡,青色熒光如水,又似藤蔓般難纏,鋒刃恰卡在熒光裡,以柔化剛,額前滲出細微汗珠,原還幹淨的夾棉袍子如今盡是塵土,不僅如此,肩膀之處隐隐滲出血迹,從一枚銅闆那樣大,直到染紅一大片,一路向下蔓延。
隻是防守便已吃力,綢桑身子向左一偏,手中靈力聚成的一團熒光連帶着那把蛾眉彎刀一并飛了出去,直接在牆上開了大洞,甚至可以說是隻留下兩根立柱,其餘都化作碎片飛了出去,順着那洞看,不曉得砸穿了幾家的牆,好在這一片都是廢棄的老房子。
綢桑喘了口氣,開口笑問:“你追我作甚?”說着,嘴角隐約滲出鮮血,腥鹹味道蕩在嘴裡,久久不肯散去。
白毛怪雙眸狠厲無情,似看蝼蟻般看着綢桑,一伸手蛾眉自己飛了回來,左的目标隻有一個,橫豎最後都要殺了他,說再多也毫無意義,下手幹淨利落,心中毫無負擔。
此處可不是個好地方,躲無可躲,綢桑打開結界,于結界中用手掄出一個光圈,眨眼間分裂出許許多多個人影,無數身影飛檐走壁,白毛怪站在石闆路擡頭看,無數個綢桑站在四面八方笑望着。
“在下以為你我已是熟人,雖算不上什麼一根繩上的螞蚱,卻也是同舟之人,你做首領的殺手,我也在首領手下糊弄日子混口飯吃,該是井水不犯河水。”綢桑說着背過手去,指尖青光一閃,如螢火蟲大小的光點飄飄搖搖飛走了。
“莫不是……你存心報複?”綢桑繼續碎碎念轉移白毛怪注意,待等着微弱光點飛得不見蹤影,這才笑着聚神凝望白毛怪。
“在下曉得這些天你都跟着,就算我再怎樣蹬鼻子上臉,你口不能言也做不了什麼,你是為了此事刻意找茬嗎?”許多個綢桑或在房頂,或在牆頭,亦或站在幾丈遠的街上,語畢攏出青綠法球向白毛怪擲去,毫不意外被一刀劈開,緊接着發出一聲巨響,與那爆炸之聲比也不遜色。
整條街刹那間似晝夜颠倒,遠處也傳來陣陣騷動嘈雜之聲,綢桑胸前被鮮血浸染,早先那劍傷并不重,可現在鬥法使得傷口撕裂,他曉得自己幾斤幾兩,早早用袖子覆住口鼻,随着一聲咳,鮮血盡數噴湧在衣袖上。
綢桑嗆了一口血,更加難受,借着假動作用袖子順便抹了下口唇,氣氛凝重,好似有無數利刃射向自己,急忙低頭看,此刻,那怪物已瞄準了獵物。
拖延之法再怎麼用也拖不了多久,既然一定跑不掉,不如弄出些聲響來,那被蹂躏過的房子已承受不住,轟然倒塌成了雪中廢墟。
白毛怪持着蛾眉突然出現,幾乎隻在眨眼之間,彎刀舉過頭頂,不需浮誇招式,隻需一刀,綢桑被眼前情景驚得一愣,身子僵在原地,一時間不曉得該作何反應,就在此時,無為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直挺挺擋在蛾眉鋒刃之下。
空氣中血腥味兒濃郁,夾着些許若有似無的熟悉氣息,綢桑仔細嗅了嗅,待清楚了那氣息源自何人忽唇角勾起又速速恢複原狀,他兀得身子一傾,抽回無為,熒光化劍,結結實實接了幾招。
路的盡頭出現一個熟悉身影,這邊兒叮叮咣咣響個不停,很快無為被蛾眉打飛出去,落在地上變成實實在在的竹子尺八,絲毫瞧不見一丁點兒靈力。
蛾眉彎刀如鈎子般的刀尖兒貼着綢桑身子而過,刀身嗡響劃破血肉,疼痛與寒意混雜向綢桑襲來,鋒刃在他腰上劃開三寸多長,夾棉袍子頓時被染得血紅,他伸手想要捂住傷口,止住汩汩鮮血,可奈何還是從指縫間不住往外冒。
白毛怪不會看人下菜碟,隻曉得你可疑便不能放過,何況他一瞧見綢桑便一肚子怒氣,壓也壓不住。
“你竟真的想殺我,綢桑實在不曉得哪裡得罪了你,莫不是……莫不是因為少白?”咳聲不止,綢桑費力将話說了出來,話音剛落,眼前白毛怪持着蛾眉仍不罷休,他見白毛怪扭轉手腕,彎刀逆旋,紮入血肉發出悶響,早先那劍傷處又被紮了一刀。
興許綢桑不說這話還不至于被傷得這樣重,但他卻讨人嫌,非要說出來才滿意。
少白?聽到這個名字白毛怪愣了一下,可轉念間又死死盯住綢桑這副落魄模樣,心裡莫名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