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克裡知楊逍意思，俯了俯身體，撤出了光明頂内堂。帶上門轉身的瞬間，竟是直勾勾撞上了一個輕盈的身影。

“哎呀。”夏怡突地一跳，掌中托盤上的茶蓋與茶盞輕微晃動，溢出些許水漬：“這位門主，您看點路，險些灑了。”

“你這小丫頭。”塞克裡白她一眼，癟癟嘴無奈道：“自己悄悄的躲這裡，還怪别人不看路。說來也怪，你在這兒幹嗎？”

“我……”夏怡揚了揚頭，本欲反駁，卻覺解釋無力，隻得低下了頭去，吞吐道：“我來奉茶。”

塞克裡将夏怡上下打量一番，看她衣着整潔妝容秀麗，輕笑道：“這是你幹的活兒嗎？”繼而戲谑般挑挑眉：“地門的護衛職責裡，好像沒奉茶這條吧？就算要上茶，是不是也該讓你的門主來。”

夏怡自覺确實逾越，瞬間面露赧色，低低的拉了拉塞克裡的衣襟，湊至他耳邊小聲問道：“左使這次回來更加不苟言笑了，是在鏟除那天鷹教時出了什麼岔子嗎？”

塞克裡斜眉瞥去，淡淡道：“小丫頭，你管的多了吧？功夫練好了嗎？就來管這些。”

夏怡羞的抿了抿唇：“人家就是随便問問而已。”

“是誰在門外竊竊私語？”話音落，就見一襲白袍的楊逍開了門，挺拔筆直的身體立在那裡，猶如一棵清冷孤傲的白楊樹，那是這躲在門口的小丫頭想要接近卻無法觸及的高高在上。

見那地門的小丫頭羞怯地縮了縮腿，楊逍正了正神色，聲音中摻進些許柔和：“這麼晚了，别杵在這裡了，都回去休息吧，明日校場正常早課。”說罷，轉身帶住了大門，那“光”的阖門聲鎮徹内堂。

夏怡一滞，支愣半晌，默默地轉身，就欲離開。

“喂，丫頭，别那一臉的喪氣樣。”見夏怡失望的模樣，塞克裡抱臂：“若想常見到左使，就争取當上下一介門主。”

夏怡忽的擡眸，眼中泛起幽光，卻并未轉身，隻是口中讨伐道：“你莫要再開玩笑了。”

塞克裡悠悠上前，平視着前方歪了歪頭：“我沒開玩笑。四門門主是左使身側最親近的護衛，若當了門主……”而後，看了看夏怡手中的茶盞，微微一笑：“這樣的事，才不算失了本分。”一語閉，竟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隻留得那地門的小丫頭呆呆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很久。

正走筆飛花般點評着今日天門弟子的操練，楊逍突感胸口處一陣鑽心的疼，不得不綴筆，站起身來運起内力調了調息。

待氣息平穩些許，直了直疲憊的身軀，楊逍望向了窗外，光明頂上霧色濃郁，夜空裡零星點點。他就這樣出神地望着，像是又一次望向了幾月前的幽幽竹林，又一次望向了倔強美麗的青衫羅裙，而這又一次，已不知是第幾次。

“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讓你留戀的東西嗎？”

“求之不得，輾轉反側，應是唯一，以前是酒，現在是人，是你。”

“曉芙……”他眼角猩紅，低聲喃喃，他終是拿她沒有辦法的。殊不知此時，在沌陽地界的一處破廟中，紀曉芙正曆經着生死攸關，拼着全力在生産着融着他與她骨血的孩子。

紀林霏拾回了枯木枝并打回了水時，紀曉芙正使着全力生産，身下隻蓋着張單薄的白色布單，片片血漬印在了上面。

紀林霏“啊”的叫出了聲，似是被吓的不輕，手中成捆的木枝“吧嗒”落地。

“林霏妹妹，不怕，生孩子……就是這樣。”紀曉芙喘息着安慰道，而後從身旁的包裹裡拽出一塊白布：“林霏妹妹，麻煩你，将這白布蓋在那尊佛像上，廟裡……對着佛祖見血光，不吉利。”說完，疼的皺緊了眉頭。

“哦，哦。”紀林霏已被吓的不知所措，隻得依着自己的心志，照着紀曉芙的吩咐，将白布蓋在了那尊已落了灰的佛像頭上：“紀姐姐，我……我還做什麼？”

紀曉芙大喘幾口，咬了咬牙道：“點火，燒水……”

“是，是。”紀林霏聞言照做。

太痛了，實在是太痛了，紀曉芙雖自幼習武，身上難免磕碰負傷，卻從未像今天這樣承受過如此剜心之痛。

随着一遍又一遍的使力，紀曉芙感覺到孩子的頭已頂出。為了保存體力，她吩咐紀林霏打濕了一塊布巾，咬在嘴裡，暗暗運起内力，一隻手握緊鐵焰令，渾身之力向下幾運後，終于感覺到孩子溜溜地滑了出來。

“呀，出來了出來了，紀姐姐，孩子出來了。”望着粉嫩嫩的小嬰兒，從未見過如此場景的紀林霏亦興奮起來，自己竟是無形中幫助這個姐姐誕下了一個鮮活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