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嘴賤讓你嘴賤讓你嘴賤……”
鑒于今天實在是說錯了太多的話,桢決定,在今天接下來的時間裡,她還是多做少說吧。凜回來了,桢晚上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好好休息休息,再好好地安慰凜吧。
隻是眼下這種情況,桢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今天是帶土的葬禮。”凜靜靜地說道。
桢這才想起來自己居然從來都沒有想過帶土的葬禮問題——他的屍體并沒有找回來,想來那應該隻是一個衣冠冢吧,或許會把那副護目鏡埋進去——她出門任務幾天,剛剛回來就趕上宇智波們正在圍攻卡卡西,然後就是陪着凜。她真的沒有精力去考慮帶土的葬禮問題啊!
可是,這些都是借口。帶土活着的時候,她沒有對他怎麼好過;帶土死了,她也想不到應該為他做什麼事。不得不說,她這個朋友做得實在是夠冷血的。
而現在,就連帶土的葬禮,她也沒能參加上。
“……你們都去了,是嗎?”
凜點了點頭,又很快搖了搖頭。
“卡卡西他……醫生不讓他出門,他又非要去……水門老師就讓醫生給他開了點安眠藥……”
所以那些宇智波們才跑到他的病房裡去談那些事的吧?如果卡卡西真的強撐着去參加葬禮,那些宇智波說不定會在帶土的墓碑前面跟他談未來卡卡西入贅宇智波的事……
桢真心希望帶土聽不到這些亂七八糟的話——當然宇智波家族是肯定不會在乎這一點的。在他們看來,活着的帶土沒給他們帶回什麼利益,那麼,死去的帶土就更不能阻止他們了。
“我知道這些事都怪我,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所有事……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帶土就不會死……他那麼愛這個村子,根本都沒來得及回來再看一眼。卡卡西的眼睛……阿桢也受了傷……”
凜并沒有像桢想象當中的那樣立刻崩潰痛哭,而是一副十分心灰意冷、麻木不仁的模樣,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自己的膝蓋上,眼看着自己的褲腿被淚水打濕。她的聲音也不像平時那樣柔和,嗓子啞得厲害,可是,她還在以一種交代案情一般的語氣不斷地往下說着話,不斷地把她在過去的幾天當中經曆過的一切都說出來。
就好像在她身邊的并不是她的親人,而是審訊室裡某位舉着鞭子的審訊者。
沒有人想要審訊凜。無論是水門班剛剛回到木葉的那一夜,還是桢在卡卡西病房裡的所見所聞,就算是那些毫無人情所言的宇智波們,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去審判凜。
沒有人怪她。她自己就是那個審判者。她就這樣毫無保留地把她所知的一切都說出來。
“……我真恨我自己,如果我能再強那麼一點點……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帶土不會死。
卡卡西不會失去一隻眼睛,不會被宇智波家族脅迫。
桢不會受傷。
可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怎麼可能再來一遍?誰又真的有能力去做那些“逆轉時空”的事?凜所說的這些,除了給自己增加罪惡感,又有什麼用處呢?
所以,别說了,求求你,别再說了。
桢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迹,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地說道:
“凜,我餓了。”
凜的聲音頓了頓,似乎無聲地笑了一下。
“哦……我忘了你剛剛做任務回來,”凜勉強站起來,還差一點因為頭暈目眩而摔倒,“我去做飯,你想吃什麼?”
桢剛說出“我不累”便被凜按在了椅子上——她用的力氣很大,就好像她終于在心裡找回了身為野原家家主的氣勢,覺得自己應該拿出點責任感來照顧剛剛出了好幾天任務回家的妹妹一樣。自己已經這樣自怨自艾了很久,今天當着那些宇智波們的面,自己雖然氣憤,卻根本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回家之後還拉着妹妹哭訴了半天……
她還算是一個合格的姐姐嗎?
凜下廚房做了一鍋糊爛的面條,鹽也放的多了些。她隻吃了一口就吐了出來。
“我……我去重做吧。”
“别别别,”桢含了一大口面,含糊地伸手阻止道,“挺好吃的,我很喜歡……”她費勁地把面咽下肚,又吸溜了一口,雪白的面條挂在嘴邊,就好像長出了一叢大胡子。“你不知道,我這幾天在外面一直吃壓縮餅幹來着,就想回來吃口熱乎的呢!”
凜咬着牙捏住筷子,沒讓自己的眼淚掉進面裡。
飯後,桢又使勁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
“凜,我困了,陪我睡會好不好?”
凜終于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
“吃飽了就睡,會變成豬的。”
幾天下來,要麼就是面無表情,要麼就是哭泣,凜的面部肌肉都有些僵硬了。在做“笑”的這個表情時,總是覺得那麼不習慣。
也更加不合時宜。
桢一邊說着“就這一次”一邊推着凜的肩膀進了卧室,安頓她躺下來,自己也鑽進被窩裡。姐妹兩個睜着眼睛大眼瞪小眼了一會。桢小聲問道:
“睡不着嗎?”
凜點了點頭。
“那我給你唱個歌吧?”
凜憋不住笑出了聲來。突如其來的眼淚迸發出來,又一顆一顆地被枕頭吸幹。她一邊吸着鼻子一邊使勁點頭,聽着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凜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家妹妹那荒腔走闆、笑點十足的歌聲居然也能産生如此強烈的催淚效果。她閉着眼睛,把身體蜷成一個球,感覺桢輕柔地拍着自己的胳膊,就像是在哄一個悲傷的孩子。
她還記得那天大家在一起唱這首歌的場景。
那天是卡卡西的十一歲生日。他們幾個過來給他辦驚喜生日會。他們送了卡卡西禮物,還在一起遊戲。之後,阿桢不情不願地唱了這首歌。所有人都會唱。自己和阿桢當然會唱,水門老師和玖辛奈師母會唱,卡卡西……帶土……
凜低低地哭出聲音來。
起初桢的歌聲還由于哽咽得厲害接續不上,但她停頓了幾分鐘,又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重新開口,堅持着唱了下去。
雖然依然跑着調,聲音卻穩定多了。
等到她聽到凜的哭聲慢慢變小,自己的嗓子也開始感覺有些熱辣辣地陣陣刺痛時,她輕聲說道:
“睡吧,睡醒了就一切都好了。”
凜沒有回應,她太累了,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