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斯故從小到大都很讨厭“可憐”一詞,孟強是個混蛋的事實在他成長的地方可謂人盡皆知,因此上學時期偶爾有人會因為他的家庭可憐他。
被可憐的結果是獲得一些小的好處和特權,譬如在食堂公然比其他同學多得到食堂阿姨的半勺飯菜,再譬如上體育課時聽體育老師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兒說“孟斯故你就别買運動服和運動鞋了,家裡有什麼穿什麼吧”。
孟斯故感激好處,它們的确給予了他幫助,但感激之餘他也自然而然心生抗拒。
孟斯故猶記得自己第一次主動願意示弱是在愛上K.E以後。K.E讓他知道,可憐不一定代表可悲,特權有時候也可以是被偏愛的體現。
K.E愛他,心疼他,給予無數不帶條件和限制的愛意,孟斯故體會到愛人真心,如久旱逢甘霖般越愛越沉迷。
而第二次就是現在。
看着嚴競說完話起身要走,孟斯故抓住被子的手松了松,下意識有股拉住他的沖動。
嚴競側頭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了他擡起的手。
對視了一兩秒,嚴競說:“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這話如同一節台階,站在哪裡由孟斯故定,可上可下。
孟斯故沒答話,嚴競緊緊盯着他,又道:“不是到這個時候了,還在把他當成他吧。”
說是這般說,天知道他想聽的答案是什麼。
孟斯故确定自己這一次沒有這麼想,但喉嚨湧起陣陣酸痛,解釋不出什麼,也自覺實在可惡——他質問嚴競是不是同性戀,自己卻在諸多方面不清不楚——于是迅速放下手,斂起所有意義不明的舉動,說:“這麼晚了,别走了。”
嚴競表情怔了一瞬,語氣似乎有些許輕緩,“你想我留下來。”
孟斯故移開視線,沒直說想也沒說不想,“太晚了,這裡不是聯邦,到處都可能有危險。”
聞言,嚴競看了孟斯故好一會兒,冷聲自嘲道:“我居然以為……”
他沒說完下半句,随即穿上衣服,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沉悶的關門聲響起,一同隔絕的還有他們為數不多的退讓空間。
*
嚴競去到樓下,前台處,老闆羅姨不在,隻剩Ross一個人和小貓在看電視。
見他來,Ross倒是會招手打招呼:“哥哥,晚上好,你還沒有睡覺。”
嚴競問:“今晚你值班?”
“嗯!我值班。”Ross把手放在嘴邊,壓低聲音悄悄對他說,“媽媽去拿貨,她讓我和小雪來幫忙。”
說話間,貓咪跳到櫃台上,揚起脖子探究似的看嚴競。
嚴競伸手去摸,摸到的瞬間腦海中浮現出适才最後一眼看到的孟斯故。
孟斯故淚眼朦胧,雙頰因發燒病弱而泛着不尋常的紅,看上去比尋常脆弱許多,可偏就是這樣的他,說出的話比任何時候都冷硬。
孟斯故說他們近日的親密不過是各取所需。
孟斯故還說,一切都隻是錯誤而已。
事實上,看到孟斯故擡手的當下,嚴競無法否認自己的内心多生出了幾分僥幸。他以為會有挽留,或許孟斯故是嘴硬,又或許他是因為發燒生病所以有的話才沒有說清……
然而下一秒,孟斯故收回了手。
孟斯故依然對他包容體貼,給他喜歡的錯覺,實則決絕的态度并不比受傷時決定獨自留在山下馬路上等死的倔強弱到哪去。
貓咪一下子跳到嚴競懷裡,拉回了他的思緒。
Ross把一側的凳子拉到自己身邊,邀約道:“哥哥,我們可以一起看電視,和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