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患者明顯對某件事,或者某個人有強烈的反應,很可能是因為這件事或者這個人給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創傷。面對創傷,大部分人都會選擇逃避,我們慣用逃避來抵擋痛苦,這是人體本能地自我防禦,就像有的人被蛇咬後看到繩子也會害怕一樣。我們要理解這種逃避行為,要學會包容他們,但如果逃避已經沒有辦法減輕他們的痛苦,就需要換一種方式介入治療。對于有些人來說,有時候直面創傷反而是能夠治愈他們的一種方法,但對于有的人來說直面創傷反而是最鋒利的刀。具體采用哪種方法,需要根據病人的具體情況來實行,不能自以為是地采取行為,因為很可能會加重患者的病情。”
與齊想的對話還曆曆在目,江弦生的逃避行為已經無法給她自身帶來正面效果,舒明言決定親手創造一個能夠切實刺激江弦生記憶的場景。
這個決定做得很草率,舒明言的直覺告訴她這一世不一定會是結束,因為她又開始做夢了。但這次和上一世不一樣的是,每次醒來都會忘記夢中的内容,舒明言隻知道自己在夢裡很悲傷,每每醒來,淚水都打濕了枕頭。
那股深切的悲傷纏繞在心頭,久久無法散去。
隻是依稀記得,每一場夢境的最後,都有人對她說:“還不能結束,她還不知道。”為什麼不能結束?誰還不知道?不知道什麼?不清楚、不明确的話語讓舒明言莫名的有些焦急。
時間像勒在脖頸上的一條繩子,開始很寬敞,逐漸一點點收緊。
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必須要盡快,所以,在看到任燦槍擊岑觀河的劇情時,一貫穩紮穩打的籌謀的舒明言決定冒進一次。舒明言去求了小姨,求了谷山河和劇組成員,一開始被嚴詞拒絕,但見她真切懇求,最終還是同意了。電影是真實的,拍攝也是真實的,唯一區别的就是,創造一個足以亂真的死亡場景。
劇組人員不能太多,太多容易引起恐慌或者反效果,所以在拍攝時特意減少了在場的工作人員;舒明言以前為了演某個角色通過訓練能夠将呼吸的幅度降到很輕微,能夠做到完全閉氣5分鐘;正常情況下的江弦生不容易被欺騙,所以需要在前期拍攝讓她處于輕微混亂狀态,再由谷山河在拍攝時反複NG攻破她的心理防線,讓她處于極度不穩定的狀态;加上長時間處于寒冷狀态下會降低人的反應速度,通過化妝掩蓋裝戴的特殊材質的裝備,貼在皮膚上的特殊材料能夠極大程度遮掩心跳和脈搏;特殊的槍,特殊的子彈和提前抽取的血漿,隻有這樣,才有很大可能性可以騙過一個極度慌亂的人,讓她忽視那些不自然的疑點,陷入一個真實的場景。
舒明言承認自己是在賭,也想過這個冒險的後果,但舒明言相信自己的直覺,冥冥之中有個人告訴她必須要這麼做,隻有極緻的崩潰,打碎她豎起的高牆,才能迎來新生,破後而立。
感覺是一個很玄的東西,人的一生很多時候都會跟着感覺走,或好或壞。順着感覺或者逆着感覺,都或許會帶來好的結果,也或許會帶來更壞的結果。此刻的舒明言選擇相信感覺。
砰的一聲,槍聲響起,血漿炸開,舒明言順勢倒在雪中,屏住呼吸,微睜着眼,眼見江弦生轉身,眼見她顫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眼見她湊近感受不到呼吸後神情絕望。
但,舒明言沒有想到,或者是她想到了,但是她覺着自己可以避免這個結果。
舒明言想得很好,她想,隻要在江弦生崩潰後醒來就好,隻要及時抱住江弦生,抱住她,就不會發生最壞的結果。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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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的味道,江弦生很熟悉這個味道,無數次聞見,舒明言血的味道。
她跌跌撞撞跑來,短短十幾步路,她跌倒數次,複又爬起來往前,再接着跌倒,最後幾乎是爬到舒明言身邊。顧不得髒污是否會玷污面前的人,左手抓住右手手腕,顫抖不已的手在此刻奇妙地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湊近鼻下。
沒有呼吸。
她的呼吸急促,瞳孔放大,眼球在晃動。
江弦生愣了足足一分鐘,周遭嘈雜的呼救吵得她沒辦法冷靜下來,隻能強忍慌亂繼續探查。
脈搏,摸不到。
心跳,聽不見。
慌亂下的人果不其然,失了判斷的能力,不能仔細探查分辨,過往的慘烈在浮現,幻影變了模樣蹲在舒明言的“屍體”旁,指着胸口的血色,在耳邊不斷重複話語。
【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殺死了】
【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殺死了】
【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殺死了——】
如此往複,然後另一個幻影也走了過來,停在舒明言的“屍體”身前,江弦生擡頭,過去的自己擡手指她。
【你又害死了阿言】
她開口說道。
【你又害死了阿言】
她們開口說道。
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殺死了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殺死了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殺死了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殺死了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殺死了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殺死了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殺死了你又害死了阿言你又害死了阿言你又害死了阿言你又害死了阿言你又害死了阿言你又害死了阿言你又害死了阿言——
言語是利器,毫不留情,一下一下,紮入她的心。
“阿弦,我愛你。”
“阿……弦……”
“阿弦,來生我們也要在一起哦~”
“走!阿弦!快走!”
“阿弦不怕,我不會有事的。”
“你們放開她!!!隻要我死就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