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阿弦,你要相信我。”
“别、管我……阿、弦……”
往日的相處與最後的訣别反複在腦海裡拉扯,仿佛要将江弦生分成兩半,過往與現實交織,最終彙聚成第六次重啟的死亡影像。
“阿弦……離開我……活下去!”
那時的阿言明明已經渾身是血,或許是知道她們已經沒有能力反抗逃脫,束縛壓制被解開。血肉模糊第一次直白地展現在江弦生眼前,不是誇大的形容詞,而是誠實的描述,舒明言的身上到處都是深可見骨的傷口,手上、胳膊上、腿上、腹部……到處都是傷口,隻有臉是完好的。宛如受了古時的淩遲之刑,有多少瞬間,江弦生覺着舒明言已經死去,但她還活着,沒了支撐的舒明言沒有倒下,雖然是跪坐在那裡,腰背依舊挺得筆直。
那人沒有走遠,依舊隔着大火看着她們,看着舒明言也看着趴在地上,沒有被剜肉,而是被刀劃得皮開肉綻的江弦生。
距離分明隻有幾步之遙,但對于那時的她們來說如同隔了萬千一樣,因為那時的她們,誰都沒有氣力再往前挪動一步,江弦生伸着手,始終無法觸及對面的舒明言,連她的影子也碰不到。
大火吞噬意識之前,舒明言用最後的力氣張開了口,話語清晰地烙入江弦生耳中,烙入她的眼裡,也烙入靈魂。
世界忽地安靜下來。
啊,阿言又死了,又被我害死了。
江弦生感覺自己的腦内安靜得出奇,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樣,沒有别人的話語。
是的,她又一次因你而死。
自問自答,江弦生隻是自問自答,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似的,隻餘下舒明言的屍體,四十九具舒明言的屍體。
真實的舒明言睜眼,坐起,江弦生都視而不見,除了那四十九具屍體,她看不到任何事物。
四十八次重生,與最初一世,四十九具舒明言的屍體,一具不少。
她又死了。
恩。
那就再來一次吧。
好。
下一次會成功嗎?
不知道。
下一次要遠離她。
對。
那就再來一次吧。
再來一次。
江弦生帶了一把折疊刀,無論走到哪裡,無論穿的什麼衣裳,她都會帶上一把折疊刀。不論是換一件戲服,不論是拍哪一場戲,她都會将折疊刀放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或藏在某個包中,或綁在某個方便拿取的位置。
冬日的任燦穿了一件加厚的沖鋒衣,兩側有兜,衣服很厚,放一把折疊刀,别人根本發現不了。
手中的槍比方才輕了些許,槍裡隻有一發子彈,江弦生下了判斷。
江弦生的動作很快,也很熟練。
刀割開喉嚨需要多久呢?
刀割開頸動脈需要多久呢?
用刀割頸自殺需要多大的力氣與勇氣?
有人說養成一個習慣至少需要二十一天,有人說學會一個技能隻需要一天半,有人說學會到熟練可能隻需要七天。第三十次重啟時的自裁江弦生動手很生疏,第四十八次重啟的江弦生動手很利索。
或許幾秒,或許十幾秒。
刺入血肉的聲音在當下的環境裡很小,小得無法察覺。
江弦生跪在雪地裡,胳膊撐着地像是在哭,當舒明言反應過來時,已經血如泉湧,噴灑出來,染紅了下方的積雪。
溫熱的,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