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魂魄不在軀體。”
那位看邪病的醫生沉吟許久,得出結論。
十分鐘前,易洪宇帶他來到病房,先是隔了被子縱覽整體,又翻開林修逸的眼皮谛視一番,最後搭腕号起了脈象。
他帶的助理背了個不小的包,瞧着像是裝了不少法器。
易洪宇原以為會賣些風水器具或是符藥之類。
沒想到這位老先生卻隻是一通拿腔作勢後眉頭越擰越緊。
自來到此處隻說了這一句,就起身看向助理一副要走的架勢。
易洪宇沒有起身。
助理往外稍一偏頭無奈地挑高了眉頭示意這位老先生。
他看了眼病房門,外面站着幾位穿黑西裝的保镖。
通常這種欺世惑衆的職業即便是沒病也會給你說點病出來,不大可能會放着到手的生意不做。
除非是真的看出了點什麼又不方便說。
易洪宇一早接人來時就示意幾個保镖跟上,這會兒這老先生一見這陣勢,歎了口氣解釋道。
“常見的那些丢魂少魄的人——熱症是丢在太陽地裡,低燒是落在牆樹後了,多少與其餘的有聯系,一叫也就回了。他這三魂七魄全不在此,不冷不熱無知無覺的,任我百般法器也是召喚不出不存在的。”
“我道行不夠,救不了。”
易洪宇把放在被子外的手重新送入被中。
“凡人到這種地步理論上是頭七都已過了,說句不好聽的,這就剩個空殼了,倘若是不富裕的人家這時候都可以入土為安了 。”
助理拉了拉這位老先生的手臂,他仍說道:“你們兄弟,各有各的邪門——我是都管不了。”
易洪宇看他是真沒法子,也沒多逼問,轉頭問道:“你記得我?”
胡須斑白的老頭眯着眼睛點頭稱是:“我當然記得,你是前世煞氣難消,這輩子生來天煞孤星的命,當年你娘生你時候差點丢掉性命,還是我讓她離你遠點,才保住了命。”
易洪宇自小就不信鬼神,小時候見着街邊擺攤算命的也是轉頭就走,但凡他在這上面起了積極主動的心思那肯定也得是打給警察來抓人的——
隻是沒想到。
二十年孑然一身,原以為生來沒有爹、娘還不愛。
這兩年世界卻抽象地起了反轉——
二十多歲,才得知原來親爹根本不知道自己存在。
而親娘山南海北地旅遊閑逛,是因為這老頭說自己會防克了她。
還是報警晚了——
易洪宇覺着好笑,但沒有笑起來,他看着面前的林修逸,好不容易有了親人,而他沒多久就陷入了這種半死境地。
他仍是不信,卻難以避免地想起母親偶爾和他在一起不是發燒就是咳嗽,他問道:“我當年的病,是怎麼治好的?”
“你的病好和我沒什麼關系——”這老先生并未居功,隻是說着:“說來慚愧,我隻是給了你母親一道鎮魂符,讓她融水後給你喝,我煉制的法寶對你沒效,鎮壓你這煞氣的另有其人。”
“那人是誰?”易洪宇問。
老人搖首頓足道:“可能是人,也可能非人,我不清楚。不過,算算時日,你再接觸些也快了。”
“接觸什麼快了?”
他隻說:“我年紀大了,不比你們年輕人精力旺盛的,該休息了。”
易洪宇這次朝門外擡了擡手,保镖并未攔下他,臨走時那老先生說道:“倘若你有心救醒他,不妨想想他最近有沒接觸什麼,這種移魂的——非得是日日接觸才能起效。”
***
易洪宇雲裡霧裡,他原先覺着此人像是騙子,可來了這趟卻是分文未收。
他看着林修逸,即使保養得再好長期卧床也是難免消瘦了幾分。
早些年看了那麼多關于他的事迹報道與學術刊物,就連公司企業文化規章制度等都滿是他的痕迹,易洪宇覺得自己起碼比旁人要更為了解他。
可實際上林修逸并不好琢磨,他對一切的态度都像是可有可無。
那些别人千方百計得來的——
于他而言仿佛舉手投足。
世間各種優秀美好的東西就該被他吸引一樣,易洪宇打心底這麼覺得。
回憶着二人相處的點滴,忽然靈光一閃。
——二人第一次一起回家,林修逸在車後座放的那個筆記本電腦。
是了,林修逸的遊戲設備早些時候就被齊思賢申請調查了,他和林修逸很小就認識,想必早對這個遊戲起了疑心。
調查結果前不久擺在了桌案上,易洪宇也翻閱過,不少人的結論都是追蹤不了,這條線斷了。
易洪宇決定自己去查找蛛絲馬迹——
***
林修逸的電腦桌面整理的非常整齊,分門别類的放着公司的各項文件。
還有一個空白圖标,易洪宇直覺就是這個。
雙擊進入遊戲,遊戲畫面轉換。
第一視角是在單人船艙裡,空氣中浮動着各色光點,他沒找到任何操作面闆,點擊屏幕也毫無反應。
觀察着視野範圍内的環境,時不時跟随第一視角的主人眨一下眼睛。
就連呼吸的起伏也很平緩。
現在的遊戲多是着重模拟呼吸搖晃等人體細節以增添生動。
這個遊戲反其道而行,把拟真做到了極緻,功力深厚的人體呼吸慢得令人發困。
易洪宇不理解了,這是林修逸玩的那個遊戲嗎?倘若的确是,那這種挂機遊戲林修逸是怎麼能玩這麼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