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趙惟明突然沖出來的時候表情便有些慌亂。那可是趙惟明,附近幾個鎮子誰不知道他?平日裡裝的人模狗樣的,明明跟他差不多大,卻是家中長輩的座上賓,每每見着便煩得要死;這就算了,打架還狠,雖然沒親眼目睹過他動手,可誰沒看見過任大娘家鼻青臉腫的大寶?
“胡小公子,令尊前日還跟我說,你這幾日便要去雲陽書院進學。怎麼,他知道你今天在這兒故意找事兒嗎?”趙惟明語氣是一貫的溫和,可其中威脅意味十足。“醉、花、樓,是嗎?”
被稱作胡小公子的年輕人面容扭曲,幾欲張嘴罵人,最終還是将折扇一收,招呼着其他人離開了。
他們一走轎中主人也适時吩咐離開,路過他倆時簾子輕輕掀起一角來,未見真容隻聽得低聲一句“多謝”,便急急消失在視野中。
當事人都沒了,周圍人也因無熱鬧可看迅速散去,偌大個路中央隻剩甯不屈和趙惟明二人,周圍形成一圈真空地帶。
“趙公子,”甯不屈聲音輕快了些,“還未曾謝過趙公子。”
“不……不必多禮。”從前想着再次遇見該說什麼,真見到了居然開始結巴了,有些丢人。
他随即開始找補:“姑娘,借一步說話。”
“甯姑娘,”防着她再說謝字,趙惟明決定先聲奪人,“如今可是在何家鎮落腳?”
“在瑪瑙鎮西街,趙公子原來是沐縣人?”
“是,也在瑪瑙鎮,城東那家瑪瑙豆腐鋪便是我家。”到這兒他終于想起好像聽到過趙丫丫唠叨鎮上搬來了新住戶,她還去送了幾個雞蛋和豆腐。
“那真的挺巧。”甯不屈笑笑,那家的豆腐她們三個都挺愛吃,來了四五天已經買了兩回了。
“之前的事,多謝……”
“甯娘子不必謝我。”趙惟明想了想才回憶起之前編的身份,“那是我表姑一家的事情,本就是我該做的,某才對甯姑娘感激不盡。”
“一碼歸一碼,”甯不屈找了個面人兒攤子随意挑選着,準備給田小文帶兩個回去:“如今甯家正在處理手裡的一二房産,等手續辦好折了現銀便能盡量償還大家的恩情。”
哪裡對她有什麼恩情,趙惟明歎氣,若是自己當初多思多想,可能她都不會受那些苦。
兩人簡單交談後也不知道說什麼,一時間隻有挑面人的手在忙忙碌碌,時不時互相評價幾句。畢竟是第一次說話的陌生男女,挑完便相互道了别各自離開。
這時候對面挎個竹籃的嬸子瞅準機會上前推銷:“郎君給你娘子買個紅棗糕吧!補氣血呢!到時候一準兒能得個大胖小子!”
“不是不是,”這時候甯不屈還沒走遠呢,他生怕她聽見了,羞窘不已:“那不是我娘子,嬸子您快别說了。”
“那你這……”嬸子扭頭看遠處的甯不屈,是婦人樣式沒錯呀。回過頭來重新打量着趙惟明。啧啧,瞧着是個清清秀秀讀書人,沒想到,玩挺花。
“那郎君給自己買來補補呗,吃紅棗糕健身健體呢。”多吃點,到時候那俊俏娘子的夫君打過來,他能跑快些。
不了不了,趙惟明連忙擺手,再好吃他今天都買不了了。
等着天擦黑趙惟明才如願以償地踏進家門。趙丫丫圍着這傻大個兒轉了幾圈,看了又看:“聽人說,你今天在廟會跟别的公子哥兒為了搶花娘,争風吃醋大打出手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他簡直哭笑不得,謠言可真是可怕,“是跟人理論了兩句,可沒搶花娘,也隻吓唬吓唬了那些個閑漢,沒真動手。”
“那是為了啥?”
“自然是……自然是看不慣他人仗勢欺人了,欺負女子算什麼本事。”
“哦。”趙丫丫半信半疑,這都多少年沒見他當街跟人比劃幾下了,老趙家的優良傳統可是背後下黑手啊。
這事兒,啧啧,趙丫丫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趙惟明躲過了身後趙丫丫探究的目光回了書房。之前說忙開學的事情還真不是忽悠他娘,這會兒回來清點明天的一應事項,臨到亥時才就寝。明天便是第一天上班,他跟第一天上學似的睡不着。
又突然回憶起,上輩子他也是在即将踏上講台的前一晚突然穿越的,似乎這就是所謂的命運,自己冥冥中注定要走這條教書育人的路。
好在已經穿過一次了,總不能讓他再穿一次。所以明天,就是一名大乾新晉社畜的上班第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