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嫂聽到了眼睛就快綠了！那可是大白饅頭！四個夠家裡老爺們兒吃兩頓了呢！于是在自個兒孫輩裡面扒拉，無奈大孫子過年齡了，二孫子聽着要面試死都不肯去，小孫子，嘿，是個在襁褓裡的。

這點便宜占不到牛二嫂可謂是抓心撓肝，正發愁呢，自己那個七歲的小孫女趙二妞在竈台前攔住她：“阿奶，我想去，我想去惟明舅舅那裡上學。”

“你個小賠錢貨去什麼去？你……”

“阿奶，”趙二妞自動忽略那難聽的稱呼，“我可以去領饅頭，惟明舅舅沒說他隻要男孩兒，那女孩兒就可以去。”

嗯？！好像是真的？！牛二嬸愣住了，村長确實也沒說要男孩子，說的是小孩兒就行嘛。

她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胳膊沒二兩肉的小姑娘，仿佛能從她身上看到四個大白饅頭，終于看她順眼起來：“那行，你去到時候拿到了饅頭我做主給你分半個。”

牛二嫂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大聰明，嘿，誰能想到還有這個漏洞可以鑽呢？可恨她沒有兩個孫女，不然還能領八個！自己這個孫女還不錯，像我！

這會兒過來時，同村的三河家媳婦兒看她領個丫頭過來搗亂，自然不舒服。她罵得非常理直氣壯，瞧給你笨的！自個兒不知道把家裡丫頭帶過來，現在眼紅有屁用？

趙惟明大概了解了下經過，下意識就和躲在牛二嬸身後的小姑娘對上了眼神，趙二妞見着他看過來了，行了個童子禮：“趙夫子，小童可以來試試夫子的面試嗎？”

說話倒雅不雅，也不知道哪兒學來的，趙惟明頭一次見自稱自己“小童”的。

趙惟明微微颔首，随即将這一幫孩子都給迎了進去，假裝恍然：“呀，确實忘說隻要男孩兒，不過二嬸嬸您都來了，那也就讓咱外甥女兒試試吧。”

終于有女孩來了啊，希望小姑娘争氣些，這樣留下她才能順理成章嘛。

最後果然沒讓他失望，這女孩兒在小組面試中大放異彩。很難想象這樣一個鄉間野蠻生長不被重視的“招娣”，天賦點居然在“天生領導者”上——話不是最多的，但一開口有種能讓所有人安靜下來聽她表達的魅力，無師自通總結點評的才能，關鍵是記憶力也超乎尋常，她甚至記得每個小孩兒說了些什麼、按照什麼順序說的。坦白講趙惟明一個成年人都記不清。

不過因為稚嫩，有些時候也顯得過分可愛了，比如說自己愛好是喜歡“一口氣背下趙家族譜”

單面時趙惟明忍不住多問了些是否喜歡讀書。那女孩兒張口就來：《千字文》學了，《神童詩》《雜詩》等等背了。

還當場就給背了一段：“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女慕貞烈，男效才良。知錯必改，得得莫忘……孔子兄弟，同氣連枝。交友投緣，切磨簡規……”

這一長串兒背下來沒打半點磕巴，說是沒念過書的很容易被這姑娘唬住。前面背的還行，後面應該是記不住了就開始亂改詞。

不過把“女慕貞潔”改成“女慕貞烈”不知是隻是個意外還是特地這麼改的。若這個年紀無人刻意教導下能有這般思考，這可比記憶力超群更可貴。這下趙惟明看她宛如再看一個未來的六邊形戰士了。

兩場下來趙二妞無疑是最亮眼的存在，趙惟明幾人把評分表互相看看，皆是八到十分，可以說是這兩天來評分最高的孩子了。

可看到胡老爺面前的打分表時，衆人皆是一愣，那上面什麼也沒有，連趙二妞的名字也沒有。

“怎麼？”胡老爺比她們還要疑惑，“你們真給這小丫頭打分？她不是來鬧着玩兒的嗎？”

話音剛落一旁兩位娘子全在暗戳戳瞪他，這要是自家老爺高低得踩上一腳。

趙惟明也沒解釋，與人争執女子究竟能不能讀書毫無意義，僅憑剩下的四張打分表，他就能認趙二妞是第一，等到了明天過後，說不定仍然是所有人裡面的第一。接下來他要考慮的，就是如何說服牛二嬸一家人讓趙二妞入學；以及他一個男子，如何教二妞才合乎禮教不讓流言蜚語殺人的問題了。

這會兒他事兒忙，隻好把外頭唠嗑的牛二嬸拉到旁邊，悄悄交代了句明日要他回村給她家裡送斤肥肉來獎勵二妞，叫二嬸午飯前等等他。

二嬸沒想到除了有大白饅頭外還有這等好事兒，随即笑出了牙花連連點頭。别的事兒找她可不一定靠譜，但能賺一頓葷腥那她嘴比河裡的蚌都嚴。

等着學童一個個離開後，趙二妞一出門見着捧着大白饅頭的牛二嬸，當場便扭頭看趙惟明，想瞪他又不敢瞪，滿臉不可置信。

她奶喜氣洋洋地過來拖她，小姑娘人被拽的搖搖晃晃，眼睛卻死死盯着趙惟明，趙惟明隻好用口型跟她說了“後日上學”四字，也不知道二妞究竟看沒看懂，反正最後被拽走時也沒反抗了。

怎麼會不要你上學呢？拍闆決定你是第一的那刻起，腦子裡就已經構思好無數針對性的魔鬼培訓計劃了哈，趙惟明邪惡的想。

到第三天面試時，一大清早趙家學堂門口，卻來了個意想不到的學生。

一個孤孤單單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