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不屈對他的稱呼也逐步拉進,從趙公子變成了略帶調侃意味的“夫子”、“東家”。再後來聊到趙惟明竟然比他還小三個月,随即獲得新稱呼“趙家阿弟”、“明弟”
眼瞧着把趙惟明叫得惱了,甯不屈就會立馬一臉肅然開始談公事——呆秀才這人不難懂,講到正事兒了就能把人給拐過去,談完後總會幽幽地看她一眼,很是好玩兒。
時維五月,進入仲夏後瑪瑙鎮便開始一直下雨。
起先衆人隻道是尋常梅雨季,可随着每日淅淅瀝瀝個不停,大家漸漸有些不安起來。六月初更是接連五天夜夜驚雷落萬絲。
趙家學堂在這雨季面前總顯得有些膽怯,趙惟明隻得将瓦片兩人領回家暫住着,準備等雨停了找人來修繕一番。
還沒等他動工呢,到了六月初五夜,雷電交加,那天上水跟逃命似的争先落下,趙惟明夜裡實在擔心學堂承受不住這般瓢潑,那裡面還有不少他的書、學生的文章呢,學生們交的米糧也在那兒存着。遂跟趙丫丫交代了幾句,找範家借了個推車,先把那些東西拿出來再說。
等跑過去卻見那裡已經有個穿着蓑衣的身影在忙忙碌碌。
“甯姑娘!”雨太大他隻能大聲喊,顯得在生氣似的:“這麼大雨,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去!”
“沒事兒,甯不屈用油衣1裹了書,也大聲回:“先把這邊書挪出來,咱們再去草棚搶糧袋!”
瞧着她沒有要回去的打算,趙惟明也隻好搶着進去留她在外面接着東西。
到了草棚便開始搬糧食,打濕了的糧提起來實在有些費勁。等到快要挪出來時便聽見悉悉索索的響,餘光一瞥,斜前方頂上的木闆不知何時斷裂,上面的茅草頂凹陷一大塊兒竟是斜斜挂在房梁上,瞧着竟然快塌下來了!
“嘩——”
“哎!”
甯不屈在外面瞧着比他清楚些,情急之下伸手一拽便趙惟明帶離了那塊兒地方。兩人相距不過寸許,趁着閃電慘白的光她伸手将他眉梢間打濕的幾縷頭發往後捋:
“趙公子,可要小心些呐!”
“轟隆!轟隆!”
距離靠的太近,雷聲便響得驚人。
“轟隆!轟隆!”
閃電照得人眼明心亮,他突然感覺有些眩暈,蓦地抓住甯不屈的胳膊,眼睛直直地望過去。
原來人的眉眼,竟可以如此美得不似凡物。
不是故意冒犯的,他想,隻是雨太大了。
回去的路上,一人推車一人扶,皆是沉默不語。趙惟明有心想為自己之前突兀的行為解釋一二,卻沒辦法找到一個合禮數的理由。
“咣!——铛铛!”一長兩短的敲鑼聲劃破了這片甯靜。打更人在遠處唱和:“無病無災!平安無事!”
三更了啊。
甯不屈轉過頭來:“趙公子,生辰吉樂。”
雨好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