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窗繡幕映朝霞,風光霁月一佳人。玉指輕拈花钿笑,喜筵同醉百年春。”趙惟明大笑道,“甯娘!我們成親啦!”同心結一抛,另一頭便牽住了同心人。
堂屋内劉嬸子端坐,一旁是甯家阿爹的牌位。趙惟明小心翼翼地牽着自個兒卻扇遮面的新娘,認認真真給劉嬸子磕頭見禮。
劉嬸子,現在應該改口叫娘了。他丈母娘自迎婿開始便眼淚花花,送甯不屈出門時更是忍不住拿帕子沾眼角。
甯不屈不太理解,側過身問:“娘,你哭什麼,就在對面啊,等會兒還一塊兒吃席呢。”
“……忘了。”都怪氣氛烘托到這兒了,差點忘了女兒要天天回家。
不用時下流行的紅蓋頭便有個好處,接下來的跨馬鞍過門都能垂個眼兒瞅着,田小文和趙惟明一邊一個搭手,沒了當年嫁進李家那種茫然不安。
大概因為這是我自己選的,她想,是我選擇了多擁有些家人,而不是被甯家嫁進了趙家。
“拜——”喜婆高聲唱禮:
一拜天地日月明,喜得仙君賜良緣。
二拜高堂養育恩,願将孝心化春晖,
夫妻對拜情意濃,不離不棄永——相——守咯——。
紅綢随着二人窸窸窣窣的動作而輕晃,這一次沒了卻扇蓋頭,彼此笑意直達眼底,真真是樂此今夕,和鳴鳳凰。
兩家離得近,趙家便和街坊們商量着占用了巷裡一處過道,和他們家後院一并擺了個流水席。随着新人拜堂這場宴會便達到了高潮,認識的不認識的圍了半條街,都來湊這場熱鬧。
“不是說這趙家郎君是個斷袖麼?”好事者切切私語。“那是南邊的趙二麻子,瞞着媳婦去省城南風館,這你都能不知道?”這是耳聽八方的趙家鄰居回嘴。
“那為啥拖這麼多年不成婚?難道是個病秧子?”“我家哥哥身體好着呢,自小不就請過一回郎中?哪家病秧子長成這樣寬肩瘦腰的?”這是趙蓁蓁。
“說的這麼好,不還找了個二嫁女?”“就酸吧你們”田小文終于插上嘴了,“我家娘子雪胎梅骨、天生麗質、識文斷字又會管家算賬。除趙公子誰配我家娘子我都不服!”
“小姑娘挺懂啊,那照你這麼說,他倆豈不是登對兒非常?”
“正是”趙敏撚須點頭,“天作之合。”
禮成後,大家都等着這位新郎官宴賓客呢。趙惟明将甯不屈迎進新屋,他們倆都屬馬,都愛吃鹹甜口,裡頭擺了一碟他親自做了小馬形狀面點,還有根據前世記憶做的鹵肉。這會兒照顧好她便急急被喊出去了。
平日裡趙惟明算是這鎮上高嶺之花,這個清冷人突然墜入凡塵體驗人生四大喜之一,可把有些人激動壞了,變着法兒地想框了他喝酒去。可他身邊這麼些年的兄弟也不是蓋的。陳文元比誰都能喝,尹大壯也分走了部分火力,實在有難躲的,還有個趙蓁蓁在身邊擋着。趙蓁蓁在大家眼裡可是個“官兒”,誰敢跟“官老太”開玩笑呢?
觥籌交錯,蓁蓁笑得滿臉通紅,還興奮地湊過來咬耳朵:“哥哥,我之前在京城,遇到那嚴書生姑姑。那姓嚴的手高眼低,自個兒讀不出名堂還看不起自家和離的表妹,直接被趕走啦!”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兩人笑出一排牙。
走了一圈應酬趙惟明便溜去找新娘了。他們的昏禮特意省了不少成規,甯不屈這邊除了個田小文守着門,也沒年長仆婦過來挑剔規矩,很是自得其樂。見自家郎君推門進來,往他方向推了推盤子:“郎君這鹵肉,真是令人唇齒生香。”
“好吃我明日再做,也給咱娘帶一點回去。”兩人稱呼自然,仿佛在心中演練千百回。
太過熟稔也沒了尋常新婚夫婦的拘謹,一塊兒吃些小食,再聊聊今日趣事,不亦樂乎。直到他娘送過來合卺酒,趙惟明才久違地有些緊張。
甯不屈動作輕柔,指尖掃過他發尾,便要舉杯。趙惟明趕緊跟上,餘光瞧見對面人天鵝一般的脖頸,竟是有些癡了。
“娘子,”他喊得喉嚨有些發緊,還請剪一縷青絲給我。”甯不屈依言,将二人青絲纏繞放入錦囊中,這便是侬剪雲鬟,郎亦分絲,绾作同心結了。
夜深了,趙惟明拿了個喜被在中間橫擋,守着甯娘安然入睡。
帷幔外紅燭晃動,微光偶爾掠過眼角眉梢,仿佛在一下下輕吻他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