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倒牙。”甯不屈戳了戳他腮幫子。
“其實我瞧着,李家應該沒法嚣張一世。我前公爹隻是做得隐蔽些,土地兼并的事兒沒少幹。不然他那麼大一個李家莊怎麼來的?田家又如何世代紮根于此,土地卻越來越少的?這兩年吏治清明,我瞧着這群人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番見解趙惟明很是認同,尤其是這些年安慶府李家主枝也越來越離譜。幼子跟人當街搶花娘大打出手躺了幾月,去年當家主母和離也鬧了一出大戲,這些分明是衰微之象。要是主家倒了,他陽源李家這麼大一塊肥肉,焉知不會引得他人垂涎分食?
不過,一切都還是因為自個兒沒能力罷了。望着燈下筆走龍蛇的甯娘,他暗自下決心,不論多難,他也要将科舉撿起來,哪怕隻能擠零散時間。
為了她,為了娘能安享晚年,為了蓁蓁在官場上有人可以守望相助,更為了他自己,十幾年間所有人都對他考舉人抱有信心,他自個兒難道就甘心止步于此麼?
下鄉的事兒還沒商量出來個章程,日夜便輪轉到甯不屈生辰。
兩人成親後趙丫丫和劉嬸子距離也在迅速拉近。趙丫丫磨豆腐賣豆腐一大早忙忙碌碌,劉嬸子就帶着小文給她做午飯。劉嬸子趁着下午日頭大光線足在家做繡活兒,趙丫丫便過來把一家人晚飯煮了。
兩家人一飯還一飯,還真有幾分親如一家的味道。
甯不屈生辰也是兩家一塊兒吃的,趙惟明翻出前世記憶,用雞蛋面粉和些許幹果蜜餞,做了個簡易版的蛋糕。
下午帶了些多做的到學堂,把這些個半大孩童饞哭了。小孩兒得知今天是師娘生辰,更是炸開了鍋,不知道從哪裡紛紛掏出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送給他們心愛的師娘。
什麼草編的蚱蜢、長得像個小人兒的葉片還有趙小靜捏的趙惟明泥人……
不過有份禮物倒是讓他們很吃驚——尹思敬送的一幅畫像。畫中夫妻倆在學堂小院相對而坐,一人捧卷一人小憩,寥寥幾筆卻将極其精準地捕捉到二人神韻,生動鮮活。
“哇咧咧——”趙小靜怪叫。
“畫得不太好……”尹思敬有些羞窘,自個兒大抵是丢人現眼了。
“不是,畫得極好!”趙惟明一把抓住旁邊興奮地學猴子跳舞的趙小靜,換來後者呲牙咧嘴。
“匠心獨運,天賦異禀。”他不懂繪畫,可也在那些鄉紳家中見過不少好東西,眼前這個十三歲小孩的畫比當地的一些名家也差不了到哪兒去了。
“而且布局嚴謹,構思巧妙,君乃天賦之人,還願君更加精進。”甯不屈卻是毫不猶豫地誇,她自幼學畫的,更看得出孩童天資。
下學後她們特地留了尹思敬:“你可願意随我學畫?”
“不!”他像個被燙到的小孩兒,反應激烈,“我不願學畫。”
趙惟明也不願浪費他天資,再次溫言細語地勸:“你是夫子這麼些年遇見的最有天賦走這條路的。府學、太學皆有畫學,你考進去希望很大,将來不愁出路。”
小孩兒初聽到那句最有天賦時猛然擡頭,随即很快垂下,“還是不給夫子們添麻煩了。”
怎麼勸也勸不動,二人對視一眼,心中皆是另做打算,總之也不肯就此埋沒了他。
晚間兩家人吃飯她們還在商量這事兒,尹思敬明顯是喜歡畫畫的,他如此抗拒定有隐情。他們打算從尹大壯處着手打聽,尹大壯是小孩兒堂兄,夫婦二人都跟她們相熟,趁着兩日後旬假便去拜訪一二。
等着趙惟明去廚房洗碗筷時,甯不屈湊過來,“還有一事,之前我看着趙小靜龇牙咧嘴,便拉他去竈房看了看,小孩兒手臂上全是他爹竹條抽出的血痕。小靜再頑皮,可也不是這種打法。”
他都給他爹找了份碼頭長期工,十天半月不見得回家一次,怎麼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