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宣清自是小心翼翼接過,且挂于腰間。
那香囊針腳細密,其上青竹栩栩如生,姬宣清實在喜歡,拿在手中摩挲片刻,都舍不得放下。
季長箜嘴角蕩起柔和的笑意,也擺弄了那香囊的位置。
他幾次擡眼看向姬宣清,欲言又止。
“可是想問葉良如何?”
姬宣清心中泛酸,方才雖誤會了這香囊是為救了葉良一命的報酬,但她也知道季長箜定然是想知道葉良的情況的。
季長箜眼中笑意微斂,顯得多了幾分認真。
“那你可願告訴我?”
姬宣清随預料到此事情,可真到了這時候,她還是煩悶不快。
“受了皮肉之苦,休養一月應能好全。”
說罷,她擡頭目光緊緊盯着季長箜的神色。
季長箜自是擔憂,但他也知道姬宣清對他和葉良的關系很是在意,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何如此。
雖說兒時不懂事,葉良常常說以後要娶他為夫,但二人年長幾歲後,便再沒聽她提起過,且他一直都是将葉良視為長姐,從未有過分毫男女之情。
姬宣清的在意,令他到了此時此刻都還是難受失望,他不明白姬宣清為何不能多給他一點信任。
于是,他自然地收拾起桌上的針線竹簍,道:
“此事多謝你了,若非是你,葉良怕是要沒命。”
姬宣清心口好似被一口棉花堵上,她做了這件事,一是不想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生怕季長箜會因為葉良的死亡而心中郁結,不利于重新培養和季長箜的妻夫感情。
二是她這輩子還未拿定主意是否繼續上輩子的權臣之路,若真要在這亂世中護住季長箜,主和真的有用嗎?
雖不想承認,但姬宣清經過十年南朝與敵國的交鋒,逐漸明白一件事,敵人滅南朝之心不會消失。
十年中,即便南朝幾次想要求和,可等來的還是敵人的戲耍,不僅要錢要人,戰争也從未停過。
如果讓季長箜在這樣風雨飄搖的南朝苟活,他真的會幸福嗎?
而葉良雖實力不濟,但身為葉老将軍的孫女,是朝中主戰派權力維系的一個象征,她死了之後,很多主戰派内部的武官并不能聯合在一起,這也是後來在朝堂中不敵主和派的原因之一。
所以她做下了這樣的決定。
可到底,她是不甘心的,葉良的目的大約是除了季長箜之外的所有人都能看清楚的。
一個懦夫,若是真心想娶長箜,便不該瞻前顧後,以求孝道和情誼兩全,實在可笑。
“季長箜,我不需要你的道謝,你沒有立場去代替葉良感謝,你是我的夫郎,替别的女人感謝我,是何道理?”
姬宣清蹙眉反駁道。
季長箜先是一愣,随後說道:
“我隻是感謝你留了我視如長姐之人的性命。”
“我再同你說一遍,我與葉良絕無男女之情。”
姬宣清苦笑扶額。
“抱歉,是我沒控制好情緒。”
葉良雖對季長箜有意,但姬宣清一直都知道季長箜并未意識到這點。
所以她幾番争執,卻不敢挑明此事,隻是讓季長箜誤會她拈酸吃醋見不得其他女人同他有關聯,便是怕季長箜哪一日也發覺與葉良确有情誼。
那姬宣清便輸的一敗塗地。
“無礙,我知道這幾日你公務忙,且明明不喜葉良卻還出手相救,大約葉良也不會給你好臉色,如今有些情緒也正常。”
季長箜抿了抿唇,收斂了神色,甚至垂眸并未同姬宣清相視。
姬宣清猜不到此刻他正在想什麼。
“你忙了公務那麼多時日,一直未曾去見過表哥,他一人待在京中,應該很是無助孤單,你今日便去看看他吧。”
季長箜轉而又說起了孟影的事情。
姬宣清此前隻同他說過是家中表哥,且安置在外頭的宅子裡,并未說過孟影來京中實際也有兩年了。
她前去看望的次數寥寥,孟影大概已經習慣,并不會無助孤單,但這話無法說給季長箜聽。
“今日好不容易早些回來,我還是陪陪你,明日再去吧。”
姬宣清如是說道。
季長箜擡眸,眉眼稍軟化,一雙星眸中盛滿了笑意,道,
“你這般說,我心裡高興。”
“但是表哥一個男子,孤身來到京都,你便不聞不顧,不是待客之道,你快去吧。”
姬宣清拗他不過,便挂着方縫制好甚至沒放上香料的香囊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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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太陽隻剩下最後一個尾巴,天邊一點亮光逐漸熄滅。
孟影守着飯桌,桌上三道家常小菜,兩碗蒸飯。
呼——
他無奈歎氣,又朝院門看去,沒有絲毫的動靜。
她今天應該不會來了。
孟影自嘲苦笑,自從那日與姬宣清偶遇,他發現姬宣清待他從前有些不一樣,沉寂了兩年的心又升騰起些許希望。
他每晚都會做上三道新的菜色,等着那道漆黑的木門被敲響。
好幾日了,他心中的希望在慢慢熄滅。
“咚咚!”
孟影心猛地一跳,朝外看去。
井邊的木桶被風刮倒,敲擊在井邊沿發出兩聲脆響。
并非是有人敲門。
孟影歎了口氣,兩道細長的眉輕蹙,如西子捧心,惹人憂憐。
“咚咚。”
又有幾道脆響傳來。
孟影猛然站起,他沒聽錯,确實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