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不用回答了,往後再想知道我是否回來,便差了侍從去守門小厮那問問,或者讓那小厮見着我歸家便說與你聽。”
她擺擺手,随即坐到了小榻的一邊的矮凳上。
那季長箜目光微滞,似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錯。
他喉間幹澀,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不是,不是不喜歡别人打探你的行蹤嗎?”
姬宣清帶着笑意的面容亦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閃過。
曾經她要背着季長箜做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她才會在一日季長箜派人在書房外問詢她在何處用飯時,故意大發雷霆。
“問吧,現在不會了,以後也不會了。”
姬宣清低着頭,甕聲甕氣地說道。
她纖長五指逐漸攀上他蒼白醜陋的手,她身體好,便是指甲蓋都是粉嫩的,十根指頭上具有白色的月牙,如今襯托得他愈發不能入眼。
季長箜默不作聲抽回了手。
“我困了。”
姬宣清呐呐無言。
要伸手去攙扶那人,又被避開。
“長箜,我可是惹你生氣了?”
姬宣清不解。
季長箜還是不語,走到床榻邊,卧在了外側,再沒給姬宣清留下位置。
“長箜,可是我回來晚了,你生氣了?”
“我身體不适,夜已深了,家主已經洗過澡換過衣衫,便早些睡吧。”
季長箜的聲音悶在被中,姬宣清聽得不是很分明。
可她也是真的不太明白季長箜生氣的原因。
今日同表哥有了些接觸,衣服上沾染了他的味道,害怕季長箜不喜,她回到府内便先洗了澡再來的翰香院。
她以為自己做的夠好,夠貼心。
“家主,還是走吧。”
青空見着季長箜将頭埋在被中,知道他心中煩悶,又擔心姬宣清此時逼問,隻會适得其反。
他擋住了姬宣清凝視季長箜的目光,使了不少眼色,如此說道。
姬宣清不想再逼。
随着青空一起出了屋子。
“謝過家主。”青空微微俯身,“主君不想讓家主知道,家主若是再三逼問,他身子本就弱……”
青空的絮叨并未傳入姬宣清的耳中。
她還在沉思,又是哪處惹了他不喜。
“若家主不嫌奴愚鈍,奴可以旁敲側擊問些。”
一大段話,姬宣清隻聽到這句。
“好!”姬宣清無法,便隻能靠着季長箜親近的侍從打探消息。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她瞥了眼屋子,又領着青空朝着更遠些的方向走去。
“今日表哥那處遭了地痞偷竊,我便有了給表哥換間大宅子且安排幾個仆從照顧的想法,你也旁敲側擊問問主君有何看法。”
說罷,姬宣清便擺手令青空歸去。
她并非要在地痞偷竊這件事是欺騙長箜,但她知道孟影本就人生坎坷,若這件事再讓一個對他來說高高在上的貴公子知曉,且往後要經常來往的人,她怕孟影心裡會不舒服。
轉身的青空隻覺心口堵了一塊石頭。
他跟随主君多年,其實哪裡不知主君的心思。
家主來翰香院之前洗了澡還換了衣物,顯然是身上又沾染了外人的味道。
主君雖口中說得賢惠,更是有給家主納侍的打算,可那侍從也絕不能是家主的表哥,往後家主的心豈不是要一剖兩半?
且前不久主君便隐隐為着香味生氣,而今家主又挨上了這香味,若非離對方太近,又怎會有這樣的味道?
現在家主更是動了給自家表哥換個大宅子安排仆從的想法,這同嬌養個外室有何區别?
誰家親戚不事生産,隻靠着表妹過上此等仆從簇擁的好日子?
青空在心中唾棄,可真等他踏入屋中,又變了個臉色。
“主君,莫要氣着自己。”
“我方才聽聞家主表哥那處被地痞偷竊了,大約是那男子太過害怕,才會主動投懷送抱,家主什麼脾性主君還不知道?怎會在外面亂來?”
青空扯着被褥一角,想拉下一些。
可季長箜還是固執地抓緊,蒙住頭,縮在被褥中,一個人面對黑暗。
青空的話他并非聽不到,可聽了,他也隻能苦笑。
姬宣清的脾性?從前他以為自己是知道的,可現在他明白他知道的都是對方想讓他知道的。
他不懂姬宣清所思所想,甚至這個表哥在她心中到底有多麼重要,他也無從得知。
“青空,莫要再替她說話了,我乏了。”
季長箜還是松了手,脫離了黑暗的環境,床頭那根明黃的蠟燭光一下子劈頭蓋臉宣洩而下,刺痛了季長箜脆弱敏感的雙眸。
幾滴清淚落下,掩入枕中,消失不見。
青空幽幽歎氣,不敢再逼,熄了所有的燭光,退出寝屋。
大約又過一盞茶的時間,季長箜卧在床上,卻無一絲睡意,睜着酸澀的眼睛,盯着宣白的牆壁。
隻聽那小窗發出“吱嘎”脆響。
起先季長箜還未在意,而後那小窗聲音漸大。
他剛扭身看去,一道黑影翻窗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