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問:“妻主還生氣嗎?”
“再叫一聲。”
“什……”
他回眸四下看去,無人擡頭。他這才将口中未說完的話吐露。
“什麼啊。”
他紅着臉裝傻。
姬宣清眯着眸子,打量他,捏住他腮邊的肉。
唔,确實瘦了很多。
“再喊一聲妻主。”
季長箜的臉都快埋到胸口,方才那句話中含有妻主二字,他到是沒覺着什麼。
可這人獨獨要求他說這兩個字。
好似給“妻主”二字附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還要早朝,先走了。”
那人又摸了摸他的柔軟的烏發,轉身朝外走去。
“等等!”
他伸出手,卻抓了空。
“妻主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盈盈水眸,似怨似嗔,他貼在門邊,漆黑的門擋住他半邊身子,隔絕外頭路過行人投來的目光。
他向來守禮,如此已是極限。
姬宣清目光在他的臉上停留許久,末了,才幽幽歎氣。
“好好養病,我會早些回來的。”
說罷,她彎腰走入馬車,朱紅的官服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姿,随着車簾落下,那抹朱紅被隐入昏暗中。
季長箜目送那人離去。
藏在袖中的拇指撥弄食指指節的軟肉。
她模棱兩可的态度令他彷徨。
妻主,還在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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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朝,姬宣清并未直接前往戶部,而是攔下了二皇女虞蘭澤。
“姬大人,找我有何事?”
虞蘭澤眉眼深邃,聽聞其父有北方蠻族的血統,其父不顯,但到了她這又能瞧出幾分。
這大約也是為什麼虞蘭澤身為嫡女,又明顯優于其他皇女,卻仍舊遲遲沒被冊封為儲君的原因。
“昨日之事确實是臣沖動了,今日早朝我并未聽聞昨夜關于家夫的議論,臣謝過皇女。”
姬宣清退後一步,深深拜下。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虞蘭澤面上閃過複雜神色。
姬宣清對季長箜的感情似乎不假,并未有葉良說的那般不堪。
“那也是我的表弟。”
虞蘭澤擡手将她扶起。
“昨日臣一時沖動,打傷了葉小将軍,還望殿下責罰。”
姬宣清起身後,如此說道。
說這話時,全沒有感謝來得情深意切,隻是犯了錯照例請罪罷了。
“姬大人,昨晚确實沖動了,葉良被打成那般模樣,還驚動了圍擁葉府的将士。”
“不過我為了表弟的名聲,将打人一事攬在了自己身上。”
虞蘭澤揉着不停跳動的額角。
昨日之事實在棘手,主戰派因着季子昀的流放,文官勢力在朝中大不如從前,急需一個新的人物能夠整合統理剩餘勢力。
最好還能在暗中發揚勢力。
姬宣清前一次暗中相助,讓她看到了希望。
不說旁的,在政務處理上,姬宣清便極有天賦,隻有她遞交的戶部材料最為詳盡,且出處标注清晰。
再說回黨争,姬宣清那麼多年受着季子昀的打壓,還能再她的眼皮子底下,與主和派來往,且暗中投靠,最重要的是還拿了不少好處。
若非因為葉良,虞蘭澤早就想把姬宣清這顆好苗子揣如自己的口袋。
聽聞此話,姬宣清再次低頭就拜。
“多些二皇女為臣攬下此等罪名,以後若有用得着臣的地方,殿下盡管吩咐。”
這一次,二皇女沒再多話,隻又将她扶起,便背過身離去。
姬宣清站在長廊下,淺黃色的朝服慢慢消失再她的眼前,她才收回了目光。
虞蘭澤到底什麼意思?
若是想要招攬她,這幾句話未免也太過簡單了。
她如今好歹也是戶部侍郎,這官位上似是不足,但手握實權,若想招攬她這般等級的官員。
也該幾次試探,多次推心置腹吧。
不過總的而言,二皇女這次已經表露出對她的欣賞,主戰派這一派也終于對她敞開了一絲門縫。
若是形勢不對,她便改投主戰派,定要全力護住季長箜的性命。
姬宣清握緊了拳頭,修剪整齊的指甲陷入肉中,她眸中滿是狠戾,暗暗在心中發誓。
随後,大約過了些時間,姬宣清四下張望并無其他人過路。
她便從圍牆下出走,跟着早朝尚未散光的人流,朝着戶部的方向走去。
不知為何,黃尚書今日也走得遲,見着姬宣清,心照不宣同她扯了扯嘴角。
旋即,又轉向一旁的同僚,裝作并未看她的樣子。
四目相對時,姬宣清回以笑容,在黃尚書背過身去,她嘴角的笑意穆然收回。
果然她的舉動有人監視。
若非林首輔不清楚二皇女到底站在那邊,此刻她與二皇女如此親近,定會招來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