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宣清端坐在角落,今日她坦蕩極了,絲毫不介意将自己的陰暗面暴露在他的面前。
“季長箜,可這就是我啊,我沒那麼風清朗月,也不是君子端方,我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人。”
她突然扭頭看來,季長箜下意識偏頭,錯過了她的目光。
“我又羨慕又歡喜你的矜貴、你的自若和處事不驚的氣定神閑,從前我恨自己空有個聰明頭腦,同我相像的人,大部分人的人生終點也不過是許多世家子弟人生的起點。”
“我行事偏激,為人孤傲又自卑,若不是遇上我的師父同我遊曆山川湖海,讓我見過另一番世面,我早就不是現在這般看上去端方清正之人了。”
“我所求不過一點美好,卻叫世家皇族奪去了一切,我昏昏沉沉,終日追尋着一個答案,現在我終于看到了彼岸的光,”
“終于!上輩子我站在最高依舊找不到那些劊子手,我以為這輩子也不會找到了,我都快放棄了……”她放緩了聲音。
又猛地拔高。
“現在!現在我找到了。”
她毫不顧忌自己在馬車中,也不管車外的人是否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她貌似癫狂,嘴角凝結的殘忍笑容如同阿鼻地獄爬上的惡鬼。
“向豐陽示好是我走過最對的棋,莫說一方帕子,十張百張我都願意給他。”
姬宣清說着,握住了身邊之人發涼的手,她想要将心中的慶幸和喜悅傳遞出去。
他的手真的很涼,在夏日像一塊冰,激得姬宣清發昏的腦子恢複了一絲神智。
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她退回原位,兩手克制捏成拳頭,那歡欣雀躍的模樣怎麼也逃不過季長箜的眼睛。
他吸了口氣,明明是夏日,卻像是有股涼氣灌入肺腑。
怎麼她說的那些,他全都不知曉,是誰受了迫害,又是誰是劊子手?
原來他對她的了解那麼匮乏……
若過去那個青蔥年少的他知曉自己一方繡毀了的帕子能幫上她如此大的忙,也該是覺得歡喜的。
就是……
他抽了抽鼻子,那股男子特意熏的留香極長的甜香還幽幽飄蕩在這狹小的馬車中。
季長箜心中苦笑。
他也做不到風清月朗,恪守男訓。
出生起,他便身子不好,母親教了他多少修身養性的本事,可他也做不到大方明朗,高雅賢秀。
他再普通不過了,哪裡值得她那麼羨慕歡喜?
“下次不準再将我繡的帕子送給旁人了。”
他呼出一口氣,轉開話題,掀過此事。
他不忍心看她剖析自己,某種程度上或許他們是一樣的人,他能理解她的自尊心和難堪。
她喜歡看他矜貴高雅,他也喜歡她的清正溫和。
他不想看着兩個人糾纏着将自己變得更壞,他們有了彼此應該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