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潭村的這段日子,二人仿佛度過了半生。
處理完安婆婆的後事後,又過三日元莨才帶着雲歸回京。
一到京中,元莨放下雲歸後就急匆匆進宮面見父母,若按他本意,婚事是想最快訂下的。
誰承想他剛一進貴妃宮中便遇到了剛自邊關回京的外祖父。
謝珩嘯一聽,不知為何,便強烈反對這門婚事。
謝貴妃為兒子争取,卻在謝老将軍一句“娶顧氏女可,娶雲氏商賈女不可”的鑿鑿之言中敗下陣來。
說來說去,謝老将軍對于外孫媳婦人選,還是屬意顧熳的。
後來,元莨想先帶雲歸見見外祖父,想着相處後,謝珩嘯便能改觀呢。
誰承想雲歸這厮仿佛中了邪,見到謝珩嘯後也梗個脖子,這一老一少就像有什麼過節似的,處處不對付。
可他問到雲歸緣由,雲歸又說不上來。
元莨無奈,謝貴妃更無奈,母族分歧不好鬧給皇帝知曉,于是元莨和雲歸的婚事便暫時擱置下來。
這天,隆冬的雪終于化盡,皇室在行宮别院設野菜宴,遍邀群臣極其家眷。
因着謝珩嘯阻擋,謝貴妃母子并沒有将獨請帖派到雲歸手上,他們想的是謝老将軍不日還将奔赴邊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駱止蓮卻不這麼想,她拿了邀請函,添了雲歸的名字,将她作為顧家女一同報了上去。
早起時,王薇的馬車繞道别院來接她,車簾一落,馬車内便是另一番景象。
王薇如今是顧烽之妻,無論她是否出于本意,但表面上她也得與婆母态度一緻,不能表現的對雲歸比對顧熳熱絡。
兩個女孩友誼深厚,又互相諒解,王薇給雲歸備着粉色的外氅,雲歸拿過來就直接替換了自己身上月牙色的這件,她試了試,帽子一扣,正好能遮住臉,就是個規規矩矩深閨女子的樣子。
“我就知你得穿的素淨。”王薇眨巴着眼瞧着,有些擔憂,“京中女眷偏好豔麗,穿粉色才是最不紮眼的。”
雲歸微微一笑,拉了拉帽檐,低聲道:“這下好了,安安靜靜站在人群裡,誰都發現不了我了。”
“沒事,我囑咐好讓人帶着你,到時候你隻管吃席就行。”王薇一臉天真地安慰她。
臣子極其家眷們比皇室衆人先到場,待皇帝率家人姗姗來遲時,雲歸混在人堆裡跪拜完起身後發現龍辇旁邊隻跟着幾個不起眼的小太監,往日見過的總管公公竟然不在。
駱止蓮自然要與旬苳茹等貴婦人站在一邊的,王薇是皇後侄女,顧熳又素來巴結,淩沁和旬攸顔等又是一等貴女備受矚目,雲歸無意冒進,便一再退後,與四五品的小官家眷們混在一處。
皇室之人浩浩蕩蕩,皇帝扶着太後,他們母子身後便是皇後貴妃分侍左右,而後便是太子和元莨,再後則是一幹皇子公主雲雲,按照品階分派,雲歸所在席位臨近宮道,邊上便是好多太監宮女來來往往,而皇帝經過時,她也隻是低頭回避,是以沒人發現雲歸也出席了今日宴會。
“陛下今日在宮外設宴,防衛可做好了嗎?”謝貴妃突然問元莨這麼一句。
元莨正為婚事發愁,一邊東瞧西瞧,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做好了,舅舅幫忙安排的,不會出差頭。”
謝貴妃低眉不語。
這次的宴會,以擇菜宴的形式展開,膳司将各式野菜制成菜肴,供達官貴人猜菜名,猜中有獎。
野菜本是鄉野平民的日常所食,但到了皇室貴胄面前,大家不怎麼認得,便覺得新鮮。
宮樂起,一身龍袍的皇帝帶着太後與皇後踏入正席,謝貴妃分坐皇後下首,
顧熳的排位很靠前,她在席側與幾位公主低聲交談,看見聖駕坐定,幾人躬身行禮,按順序坐下去了。
“今日正好,春寒退卻。”李明珠微微一笑,謙和朝元莨作禮。
“嗯。”元莨朝她點點頭,心不在焉的轉頭向下去看。
百餘臣子極其家眷都在下面陳列,井然有序,毫不雜亂。
雲歸僅有一次擡起頭來,昂首看着方台正席上,恰好對上辎太後的眼睛。
太後笑了笑,挪眼看了看元莨。
皇後輕咳一聲:“陛下,該開宴了。”
“好。”皇帝回頭朝皇後一笑,眼神又過去詢太後。
見太後首肯,宴會才正式開始。
雲歸就站在幾個小姑娘身後,離皇帝和元莨很遠很遠。
這距離遠到,聽不太清皇帝的聲音,以那走過場客套話而輕輕阖動的嘴唇。
“那個穿紫袍的是誰?”小官家眷問道。
“甯樂王,一定是他。”又一人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即便她并不試得元莨,可就是這麼笃定。
雲歸盯着那遙不可及的皇室衆人,臉上的表情很是平靜。
元莨恭敬站在皇帝下首,但他是那樣的神采,果真不負最美皇子之名。
甯樂王,元莨,果然是姿容出色到,讓人一眼矚目。
仿佛是感覺到她的目光,元莨突然側了頭,越過人群,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雲歸飛快地低下頭,心裡咯噔一聲,差點就信了什麼心有靈犀。
這要是被認出來,元莨會不會直接拎她上去坐席?
皇帝的開場白終于間歇,而元莨怎麼也不會料到雲歸能出現在這,隻輕飄飄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同身邊人耳語。
雲歸手心微濕,差點就以為被他看到了。
衆人落座,宮女捧着一盤盤精緻野菜上來,供大家猜測。
野菜種類不多,傳到雲歸所坐的末席時,名字早被猜出來了。
所以,猜菜名本身與她關系不大。
過了一會兒,雲歸悄悄擡頭,主宴上皇帝饒有興趣的帶動大家猜,彩頭也賞出去不少,太後還連連道:“猜的好……或,罰酒……”
雲歸坐在一邊瞧着,沒再擡頭,仿佛也沒發現什麼。
刻意忽略了,顧熳的席位緊靠元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