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國公府。
清晨天色将亮未亮之時,裴樾一身黑衣,不聲不響地回了落雁居。
遊默見自家世子這般裝束回府,又帶了一身的傷,心疼得不行,他攙扶着裴樾進屋躺在床榻上,又立馬遣人去喚了府内的郎中來為他醫治。
落雁居内好一通手忙腳亂,将近晌午時分才慢慢平息下來。郎中為裴樾重新處理了傷口,對遊默仔細叮囑一番後才離開。
遊默垂頭喪氣地将郎中送出了落雁居,又趕忙回房内照看裴樾,回去的路上他還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家主子為什麼放着好好的富貴世子不當,偏要去做什麼吃力不讨好的提刑官。多少次查案後弄得一身傷回來,長公主和國公爺都勸了無數回了,但世子還是一意孤行。
每次世子不讓他跟着獨自出門辦案時,他就得提心吊膽,寝食難安。
遊默内心頗有怨念,回到世子床邊,接過了下人遞來的瓷碗,小心翼翼地伺候裴樾服用湯藥。
黑乎乎的藥汁似是過于苦澀,裴樾喝了幾口就忍不住皺眉,轉過身去表示不願再喝。
見狀,遊默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實在沒辦法他又吩咐下人送來一碟蜜餞。
裴樾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遊默,他倒是毫不在意,好說歹說高低要說服世子把藥喝了。裴樾嘴裡實在是苦澀難耐,十分不自然地吃了幾顆蜜餞才消解了幾分苦味。
嘴裡越來越甜,裴樾的動作忽然頓住,此刻的感受忽然與記憶中的某個場景重合,口中的蜜餞似乎……與昨夜那位姑娘塞在自己嘴裡的東西一般味道。
他獨自沉默了一會,原來那時吃的不是什麼靈丹妙藥,就是普通的蜜餞而已,可為何自己會覺得吃下去就不覺得痛了。
在裴樾陷入沉思的工夫,遊默趁機把滿滿一碗的藥汁都喂完了,等某人後知後覺滿嘴苦味時,又搶着去拿遊默手裡的蜜餞,遊默看着心情都愉悅了不少。
“你替我留意一下,近日是否有拿着一張我親筆字條登門的姑娘,若有,第一時間告知我。”裴樾波瀾不驚地吩咐道。
“是。”遊默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姑娘……等等,姑娘!”
世子啥時候背着自己跟“姑娘”這個詞沾上關系了?遊默十分震驚,内心也在為世子越來越多的事情不告訴自己而抹淚。
裴樾一臉嫌棄地看着身旁大驚小怪的人,根本懶得理會他:“下月初八就是楹兒的生辰了,生辰禮備了嗎?”
“小郡主此次生辰宴意義非凡,小的不敢自作主張,還等世子拿主意。”
裴樾想了一會,似是一下子想不到什麼合适的,索性放棄了:“容我想想……你到我庫房中清點一下,有什麼珍奇之物先記錄成冊,之後交予我過目。”
“小的遵命。”見世子受着傷還操心不斷,遊默又忍不住勸道:“離小郡主生辰還有月餘,世子不必着急,養傷要緊。”
說着,遊默屏退了左右的仆從,房間内瞬間清靜了許多,裴樾也閉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他這一養病就是在房内好幾日閉門不出,自他當上提刑官就一直公務繁忙,幾乎是整日裡忙得腳不沾地,如今正好趁着養病的機會好好休息一番。
這幾日過得十分清閑,沒事的時候裴樾就在房内看書下棋,樂得自在。
梅雨時節,外頭的雨總是來得匆忙且纏綿,裴樾正懶懶地倚靠在貴妃椅上看書,見院中雨景朦胧頗有詩意,便喚下人将窗子支起,他随意将手中的書擱置,獨自一人靜靜地賞雨。
這般雨勢,似乎與那一晚别無二緻,他渾身濕透,傷口處鮮血直流,體内的力氣也在慢慢流失,雨幕中隐約看見前方有家醫館,逐漸脫力的他隻能緊急躲進醫館當中,他翻牆而入,正巧有間房窗子沒關,便毫不猶豫地跳窗進屋。
回想起那夜的種種情景,他才意識到這都過了好幾日,但那姑娘還沒有找上門來,裴樾喚來遊默詢問:“遊默。”
守在門口的遊默連忙屁颠屁颠地跑過來:“世子有何吩咐?”
“我那日讓你留意的姑娘,還沒有消息嗎?”裴樾語氣不鹹不淡,狀似随意。
遊默狗腿一笑:“這幾日小的時刻留意着,并未見有府門前有拿着字條的姑娘。”
“哦。”裴樾反應平淡,看似并沒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裝模作樣地拿起書翻看,過了會又一臉認真地問道:“國公府……是不是位置太偏僻了,不好找?”
“世子說笑了,咱們國公府位置優越,四通八達,不論往哪兒去都便利得很。”遊默笑得意味不明。
“這樣啊。”裴樾恍然大悟一般,沒再多說什麼就讓遊默退下了。
這都過去了好幾天,給她留了字條按理說也應該上門了,可是為何還沒有動靜,通曉岐黃之術的姑娘應當不會不識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