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如野草般瘋長，頃刻間傳遍街巷。

“你聽說沒，這中書令大人要造反喽！”

“你從哪兒聽的亂七八糟的，裴大人正在漢州，造的哪門子反！”

“我看你是要造反，霸我的位置，去去去，趕緊起開。”

“别啊，都是同僚，有福同享，有小道消息一起聽啊！”

茶肆的角落處，三四個靠窗的客官交頭接耳，聲音不小，引來了一個又一個的聽瓜群衆。

“别的我不曉得，這裴家百年的清名算是被她給敗了，她在漢州不好好安撫，一有不順她意的，就喊打喊殺，啧啧啧，人啊，有了權勢，就忘了來時的路。”

“喊打喊殺？為啥啊，之前沒聽說這中書令這麼殘暴血腥啊！”

“那都是演的。”灰衣長衫的女子，掩掩嘴巴，小聲說：“陛下也老了，底下幾個誰不是虎視眈眈的，單瞧五皇女和六皇子，背靠着裴家這棵大樹，現在不也是要倒了。”

“話說到這兒，你們覺得誰能行？”

“你們瘋了？妄意皇儲，不要命了？”

“你說得這麼嚴肅幹什麼，我們就随便說說，随便說說。”

“打岔了，打岔了，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哦，對對對，連人死了，這裴大人都不讓人入土為安，也不怕這些人化作孤魂野鬼去索她的命——”

還沒說完，桌子上的茶壺就被個筷子戳了個洞，碎的慘不忍睹，其中的茶水一股腦噴濺在穿灰色衣服的女子臉上，眉目上更是沾上零碎的茶葉。

灰衣女子拂起袖子，嘴裡呸呸了兩聲，低頭擦擦臉，嘴裡罵罵咧咧的，“誰？誰在戲耍老娘，膽子肥了？”

齊朝楚拉開前面擋在過道上的人，一腳踩在灰衣女子坐着的闆凳上面，拿着另一支筷子點點她的頭，眉目一挑：“我幹的，膽子天生就肥，你要怎樣？”

灰衣女子聽此極為嚣張的言語，氣不打一處來，猛擡頭卻看見對方的另一隻眼被銀罩子蒙住，戾氣很重。

啧，今天出門沒看黃曆，碰到個練家子。

灰衣女子悻悻，氣勢瞬間落得下沉。

“嘴裡沒個把門，自己關不住，我不介意往裡面塞點東西。”齊朝楚雖然不太喜歡她這個弟妹，但終歸還是護犢子，不容許别人言語诋毀。

灰衣女子腦子一轉，眼前人如此護着那人，兩人之間必有淵源，掩着面就開始叫冤。“你們看呐，我沒說錯，這南甯還不姓裴呢，她的門客就如此欺壓百姓，以後就她那個動刀動槍的架勢，哪有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的活路啊！”

門客？哪門子門客？

靠，齊朝楚拳頭都硬了，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一跺腳就将灰衣女子坐着的凳子踩了個稀巴爛，就在齊朝楚不解氣，還在她身上再踹上一腳時，好聽的男音傳來，“二姐。”

衆人向聲源望去，是個頭戴帏帽的男子，瞧着這身形，身子四五個月的樣子，腹部微微隆起，動作小心翼翼，或許是茶肆人多，他下意識的用手輕撫腹部。

“走吧，我們還有料子沒買。”言語裡漏出的疲憊讓齊朝楚微微蹙眉。

齊朝楚快步來到他的身邊，手自然而然擡起，輕聲說道：“不是讓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嗎，怎的下樓來了？”

盡管他的身體日漸沉重，面容也開始消瘦起來，但他真情卻愈發堅毅起來，步履間多了幾分沉穩。

齊少虞拒絕了她搭過來的手，現在也沒有到那麼虛弱的地步，走個路還要有人搭把手。

“我聽到下面有些動靜，下來瞧瞧。”

齊朝楚顧念着他，沒再繼續，跟掌櫃結了個賬便要走。

臨了，那灰衣女子還在試圖挑戰她的底線，開着黃腔，“我還以為是哪家大官呢，不就是賣身子給人生孩子的外室嗎？沒名沒分的，怕不是自己脫光了衣服，翹起屁股，爬了人家的床吧？”

衆人驚呼，目光都落在那個安安靜靜、一言不發的孕夫身上，齊少虞感受到四周不懷好意的目光，眸光一冷。

灰衣女子左邊的女子推搡着她，示意她别再說了，可灰衣女子還在叫嗓。

“剛才叫那麼起勁，那孩子不會就是中書令的吧？”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齊朝楚直接拽起她的頭發，不顧對付的嘶哈嘶哈的狂吼，硬給拖進樓上的包廂，這次齊少虞沒攔着，反而很淡定地找了處凳子坐着，聽着樓上叮咚叮咚的聲音。

茶肆裡還有幾個小娃娃，有些膽小的躲在廊柱後面，小心地觀察着坐在中央的男子。

齊少虞聽到抽泣聲，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過來。

幾個小娃娃你看看我，我推推你，沒一個敢過去，齊少虞有些好笑，現在的自己怎麼像是洪水猛獸一般。

齊少虞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從懷裡拿出一個用油紙包裹起來的小東西，他一點一點，當着他們是面打開。

是蜜餞。

他孕期嗜酸，三餐裡少了蜜餞，就總覺得想吐，隻能靠點酸味忍下惡心，就算他不想吃飯，腹中的孩子也總需要營養。

他先嘗了一口，向他們示意沒問題。為首的是個女娃娃，頭紮着兩個小丸子，睜着大眼睛抽抽嗒嗒有些猶豫，眼神在蜜餞和齊少虞的臉上來回切換。

好像很好吃欸！

還有金絲棗……饞的女娃娃口水直流。

到底還是沒接住誘惑。

齊少虞瞧她着軟乎乎的樣子，别提有多歡喜，“剛才那個姐姐吓到你了吧。”

女娃娃搖搖頭，嘴裡塞得滿滿的，“姐…..姐，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