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來他和瑞優除了符合身份的、禮貌客氣的交流外，像這樣的話，瑞優還是第一次說。

方行知還是把這些東西加完了：“咖啡太苦了，不這樣我喝不下去。我們還是聊回項目吧。”

“嗯，項目最重要。”蔣靈均順勢将話題拽回工作。

瑞優和蔣靈均驗收完他的工作部分後，蔣靈均也很幹脆地給他轉了一筆錢。方行知合上筆記本電腦，本打算洗漱後就去睡覺，社交軟件突然發來瑞優的消息，單獨發給了他。

他和瑞優的社交軟件加好友很久了，但基本都是他主動發起話題，瑞優的回複也都禮貌客氣，簡潔疏離。

他點開瑞優的消息。

瑞優：你的黑眼圈很重，氣色也很差。我仔細想了想，在高中學業最繁重的時候，讓你參與我和靈均的項目并不合适。你學業需要的費用不用擔心，我會為你出，之後，你就專注在自己的生活上。

方行知坐在卧室床上，赤裸着上身，一手用毛巾擦着剛洗完的短發，一隻手劃動着手機屏幕。

他沒有馬上回複瑞優，而是先去看了瑞優最近的動态。瑞優發了幾個logo設計，問其他人哪個最好看。發送時間是今天，他白天在上學，剛剛才看到。

發logo設計，意味着瑞優覺得項目已經有雛形了，之後便是拉投資，直到項目完成，然後進行商業變現。這些在他被拉進蔣靈均的項目後，他詢問蔣靈均得知的。蔣靈均是個很大方的人，各方面都是。

他想了想，做出回複。

方行知：老師在關心我，我好開心。

瑞優：……好好照顧自己，是你的義務之一。

方行知：嗯，可老師好像沒有做到這點。

瑞優：回到正題上來，這些跟我和你講的事情無關。

方行知：老師，準備一下，我要給你打電話了。

瑞優：什麼？

方行知擦幹頭發，把毛巾放回，穿上睡衣，然後坐在床上，給瑞優撥打了視頻電話。

對面過了一會兒才接通。

方行知看到瑞優房間很大，背景是一面書牆，他這邊隻是牆。

方行知：“老師在書房嗎？”

瑞優：“你想和我說什麼？突然要打視頻電話，這都快兩點了，你明天不是還要上學嗎？”

方行知撓了撓自己的頭發，歪着頭微笑起來。笑容很甜。

“瑞優，我想你了。”

“……”

他聽到瑞優輕輕吸了口氣。

方行知一隻手撐着下巴，少年的十七歲正是最叛逆，也最真誠的年紀。這個姿态下的他，乖巧得像手掌下自己露出肚皮的小貓。

“這個月，事情好多啊，也确實很累。有關你的部分，總是帶着一股不真實感，我開始想，你當時沒有來這裡做老師，我的人生會怎樣呢？我一向是對自己很自信的，未來也不會不會多好，但一定不會讓我痛苦。”

“可是你來了，我那些假設就沒有了意義。你除了在各方面都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迹外，還教會了我什麼是痛苦。之前我一直覺得，沒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隻要有時間，隻要我願意，最終總能做成。隻是，關于你的部分，我始終無法理解。”

“奶奶教會我一件事，想要愛一個人，那就要按照那個人想要被愛的方式去愛。錯誤的愛給出去，隻會讓對方生出無法報答和回應的愧疚。瑞優，我想要愛你，我不想你愧疚。”

“但我不理解你在害怕什麼、逃避什麼，你也拒絕給我一個明确的答複，這讓我很痛苦。就像，那些我解不出的數學題，做不準的閱讀理解，不曾接觸過的英語俚語。偶爾，也試着向我敞開心扉，好嗎？”

“……”瑞優沉默着，方行知看出他的無措。

“沒關系。做不到這點也沒關系，但至少，在我愛你的時候，不要回避，也不要拒絕，好嗎？不用考慮接下來要怎麼回報我，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經值得這一切了。能為你做點什麼，我很高興。”

為了避免瑞優再次陷入負面情緒之中，方行知将話題轉回了最初。

“瑞優，相信我。學業和項目的事，我都能處理好。如果說辛苦，也就這一兩年……為了防止你誤會，我要聲明一下，加入項目的大半原因确實是因為有你在，我想更親近你一些，但也是為我自己考慮。我對目前項目涉及到的内容很感興趣，從學校畢業後，大概就會從事相關工作。”

“……這樣。”瑞優因他的直白和坦率，幹巴巴地吐出兩個字。方行知能明顯看到對方的窘迫和局促。

“瑞優，你是不是很不擅長應對這種場面？”

“嗯……”瑞優輕輕回了聲。

“我知道了。現在你困了嗎？”

“有些。”

“去睡吧。”

他等着瑞優斷開了通訊，将手機丢在一邊，坐在床上又想了好一會兒，才關上燈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