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因為這塊表,而是因為它是你送給我的。”方行知說,理不直氣也壯。
瑞優歎氣:“……不要總是随時随地表白。”
“知道了。”方行知說,但聽起來沒什麼感情。
“錢更多的更高級,知識更多的更高級,相貌更好看的更高級,甚至聲音更好聽的更高級……不管從事什麼行業,處于何種圈子,總是會有一個用于區分個體在群體中位置的判斷值。區别在于,有的判斷值得到廣泛認可,有的隻是小圈子中一小部分人的自娛自樂。資産多寡被廣泛認可,而資産多寡的外在表現,大多是豪車别墅,以及滿身的奢侈品。”瑞優說,說這些的時候他保持着全然的理性和客觀,彷佛置身事外一樣。
“用昂貴的東西包裹自己,是在告訴其他人,自身位于等級秩序更高的位置中。但這些隻能影響評價體系下比自己等級低的人群,對同階層的人而言,沒有意義。比如,我開着三百萬的車,我的朋友何醉茵根本不會因為這點多看我一眼。因為她同樣開得起三百萬的車,而且,她認可的标準是在數學上的成就,她在這方面遠遠超過我。我在資産上增值,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開着豪車去追求女生,吸引到的大多是喜歡豪車的女生。喜歡豪車,和喜歡開豪車的人,是兩個概念。我對吸引這樣的人,沒有需求。如果要解決性需求,我不用這麼麻煩。”瑞優說,展現出了驚人的誠實和坦蕩。
方行知動了動嘴唇,最終幹巴巴地說:“是啊,誰會不喜歡你呢。”
瑞優看他一眼,态度一樣閑散:“讨厭我的人很多。隻是我對他們而言很有價值,這份價值足以讓他們壓下嫌惡罷了。人都是趨利避害的。”
他們繼續在石闆路上走,瑞優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你會開着我的車去泡妞嗎?”
瑞優問的時候很随意,彷佛隻是真的好奇。
“……”方行知沉默了一會,“我不會用你的東西騙人,也不會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
瑞優盯着他看了好一會:“我真好奇,你怎麼長成這種性格的。”
方行知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把手給我。”
瑞優疑惑地伸出手,方行知細心地将那塊很貴的表給瑞優戴回手上。“我對幸福的判斷标準也不是資産多寡,但是,能像這樣多握住你的手一會兒,我就已經足夠幸福了。”雖然他嘴上這麼說,但該放開時,還是克制地放開了。
“……”
瑞優長久地沉默了,半天,問了一句,“我還想知道,你是跟誰學的說話。”
“列夫·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安東·契诃夫、尼古拉·果戈裡,那些在語文課本裡推薦閱讀的作家們。在我的奶奶和父母身邊,我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但我想,這些人對于世界的看法,應該是有道理的。”
“……你這樣,也算是難得了。”瑞優說,這是句有些無可奈何的評價。
瑞優帶着他進了别墅,給他輸入指紋,并将家裡的電子密碼鎖告知。方行知仰頭看着這棟精緻的建築,家具無一不協調,無一不昂貴,進門後客廳裡有一整面做成隔斷的魚缸。柔軟的綠色水草、黑褐色的樹木紙條、彩色的葉片和瑰麗的魚群,成為了屋内景觀的一部分。
遊在其中的都是熱帶魚,S市所在地是溫帶。
瑞優發現他在看魚,說:“對魚缸造景感興趣?”
方行知回答:“熱帶魚,怎麼才能在這種環境裡活下來?它們活得久嗎?”
瑞優看向魚群,說:“隻要我給它們足夠好的環境,它們會活得比在原生環境裡還要久。好了,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方行知點點頭,跟着瑞優登上旋轉樓梯,二樓有一整面的書牆,繞過去,在靠近桂花樹的地方,是瑞優分給他的房間。門打開,鑰匙被塞在他手裡。窗明幾淨,采光非常好。各項設備一應俱全,他想不到這裡還會缺什麼。
“你房間的密碼鎖就由你自己設置,不用告訴我,我想找你的時候,會讓你知道的。”瑞優說,又看了看這間屋子,“有什麼缺的,盡管告訴我。”
方行知放開行李箱,一下撲進瑞優懷裡,把瑞優牢牢抱住了。
瑞優有些哭笑不得:“怎麼了?”
“沒什麼。”方行知回答,聲音有點悶悶的。
“……”瑞優有些無奈,還是擡手摸了摸少年的頭,細軟的頭發有種毛絨絨觸感,手感好到不可思議。
“老師也對其他人這麼好過嗎?”他問。
“你又叫我老師了。不過,我可沒什麼照顧小孩的經驗……”
“我不是小孩。”他說。
“在你沒有資源,沒有能力解決實際問題時,不管年齡多大,都還是小孩。不過,這種年老的小孩,基本沒什麼人能忍耐和包容就是了。”
“我會成為老師你口中成熟的大人的。到時候……”方行知暢想了一下那時他想做的時,耳垂整個紅了,他用力抱緊了瑞優,不等瑞優問話,就飛速放開打開行李箱整理自己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