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手機震了幾遍，如果再早一個小時這樣響，刺耳的鈴聲可能會把鄰居刺得罵爹，床上的人卻仍勻速呼吸着，仿佛不在同一個時空。

狄嶽洲打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融合度極差的雙圖層。

她走近，輕推睡得正香的人。石染溪翻了個身，依然做着美夢。

還是這樣。她無奈笑笑。隻能使勁兒推搡着，試圖搖醒對方，就差把人直接提起——算了，狄嶽洲想，這麼久沒見，先客氣幾天。

石染溪被晃出了夢境，卻沒完全清醒，仍然閉着眼。

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俱樂部，而旁邊試圖推醒自己的，是被粉絲稱作和自己天作之合的隊友，為了有望進世界賽決賽，站上更大的舞台，自學中文不遠萬裡來到東亞1賽區的D國姐姐。

她抓住搖晃自己的手，同時習慣性地捏了捏。怎麼手上似乎有繭子？這人背着自己偷偷鍛煉了？說好的一起擺爛把電競選手體質差的刻闆印象演繹到底的呢！？

“一邊兒去——别晃——”話說到一半，卻忽感不對。

手感不對，這隻手膚感略厚，似乎飽經風霜——字面意思上、常暢遊山海的風霜。

氣味不對，這人身上沒有淡淡的肌貼或是膏藥味，倒是和昨天晚上的沐浴露味道很像。

說到沐浴露，時間線好像也不對。

！記憶完全回籠。也來不及再往下想了。

石染溪猛地睜開眼，也一同松開了手，一把推開身邊的人、借力沖到桌子旁抓起手機。在看到時間後淺松了口氣，倒是還來得及，就是可能遲到一兩分鐘。她仍然苦着一張臉。

其實七中遲到抓得不嚴，大不了運氣不好挨頓任課老師的罵，她也不在乎。況且再狠能狠得過黑粉？要真可以，她倒有興趣豎起耳朵跟着學學罵人的藝術。

真正讓她心累的是，這個點，車上肯定沒坐了，地鐵更不用說，坐交通工具的話早餐似乎也隻能狼吞虎咽将就一下了。

不，她還有一個選擇。把剛剛自己讓别人一邊去的話抛到腦後，慢悠悠轉過去注視着狄嶽洲，乖巧笑道：“阿姨~一會兒順路送我一下~”

語氣溫和不咄咄逼人，滿臉笑意以示友好。沒有詢問，是直接說要求。用問句的方式問出來，就給了對方拒絕的空間。石染溪誇着自己，不虧是我，剛起來頭腦就這麼清醒。

似乎是她剛剛蹿得太快，狄嶽洲的目光仍然落在床上，聽到她的話，才慢慢轉頭看過去。

“知道了——”她無奈應道。反正這個點哪兒哪兒都沒到上班時間，閑着也是閑着。

“好耶！”石染溪剛聽到她應下，便歡呼着沖出卧室跑向洗手間，話還沒說完人就沒了影兒。

狄嶽洲這才重新看向被捏的那隻手，親昵的互動，是對異常親密信任的友人或者戀人才能做出來的小動作。她們之前的關系雖很好，但也遠遠達不到這麼親昵的程度。

這是，還沒睡醒，認錯人了吧…聯想到石染溪嘴裡剛剛含糊喃喃的話，狄嶽洲隻能這麼得出這個結論。

是誰呢？

體溫仿佛仍殘留在皮膚上。

微怔。

怎麼會突然去好奇她這已習慣成自然的動作本是對誰而做、無忌無諱的玩笑話是對誰而說？為什麼自己又會為這些恍了神？

*

醫院急診。

方悠被送到醫院後依然昏迷着，不論是血壓等生命特征的初步檢查，還是血紅蛋白等的血液分析，都顯示正常。甚至從綜合休克指數等臨床評估結果來看，她的失血量大概為400cc，最多不超過500cc，屬于輕度失血。得出的結論是暫時不需要輸血，但可通過補液恢複血容量。

“您二位應該是方悠的同學和老師吧？”

“我是家屬，她是我妹妹。”方容真搶先道出自己的不解，“但她平時很健康，這個失血量會讓她昏迷這麼久嗎……”

“我不覺得……”這句話她聲音壓得很低，與其說是疑惑，不如說是質疑。

“這也是我想向二位詢問的，病人這幾天，身體上有什麼不适嗎？”醫生沒有在意那句小聲的反駁，她安撫地朝方容真笑笑，溫聲繼續問着病人的近況，試圖查找出最可能的原因、去進行最需要的檢查。

沒有啊，沒有任何不适，怎麼會這樣。方容真内心叫嚣着。

方容真最終隻想到了今天上午方悠神情一直恍惚、不在狀态。

她剛說完，醫生就已經順着思路捋了下來：“了解了。那可能需要考慮一些其它的因素，如腦卒中或是其它神經問題等，而非認為是失血所緻的昏迷。”

“先對風險大的做一個全面的檢查吧。這幾個比較緊急的可以先繳一下費，先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