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喊醒試試,看着點,别死了。”
“太麻煩了。”
“啪——!!”
一巴掌打在臉上,疼得她咬緊牙齒,假裝仍在昏迷中。
“這樣多快,看,還是沒醒。”
“都讓你下手輕一點了,臉上不能留傷,不然賣不出去。”
“臉上不留傷就沒事了吧?”
聲音突然變得不懷好意。
“對,你要幹嘛?”
“都是男人,還能幹嘛?”
“這女人都結過婚了。”
“對她做些什麼也不會有馬腳。”
“也是。”
從一開始,她就不該打開門。
油膩的皮膚,肥胖的體型,不懷好意的目光。
像青蛙一樣。
她應該早點發現的。
捕魚豐收時其他人垂涎的視線。
和丈夫走在一起時的流言蜚語。
自己與其他人的不同。
“嘶!!”
“這家夥醒着!她咬我!”
“先捂住她的嘴!”
“别擔心,沒人能聽見,這雨這麼大。”
“喂!快放開手!”
“該死,沒反應了,真的死了?”
“你這家夥,都讓你注意一下了。”
“沒辦法,丢海裡吧,正好浪這麼大能把屍體帶走。”
“......”
她連兇手的臉都沒有看到。
隻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雨中一點一點微弱。
眼淚和海水混在一起,潮濕又窒息。
屍體被泡壞,瞳孔擴大,肺部水腫。
她在不知名的陽光下腐爛,變質。
靈魂也是。
【憎恨。】
昏暗不見光明的海底。
【後悔。】
再也見不到的人。
【絕望。】
隻能詛咒了。
詛咒這一切。
*
“從那之後,鎮子上出現了『雨女』的傳聞。”
“在陰雨連綿的天氣于礁石邊眺望丈夫的漁船,因為不小心失足掉入大海,打傘立于雨中的美麗婦人。”
“都是騙人的。”
老人長歎一口氣。
将責任推給雨女,自顧自地将其形容成妖怪。
不檢點,不聰明,不純潔。
所謂傳聞,皆為粉飾。
隻是随着時間流逝,被活下來的兇手扭曲成有利于自己的模樣。
徘徊尋找那些聲音聽起來是成年男性的人,用幻覺迷惑他們,用幻覺幹擾他們,用幻覺欺騙他們。
日複一日,咒靈詛咒着兇手。
“這孩子的過去就是這樣。”
“您是怎麼知道的?”
夏油傑看着五條悟不滿地捂着耳朵,一直在嘟着嘴自言自語『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不能聽?』
“我的孫女是被偷渡者綁走的,如果她還活着,也是14歲。”
“發現相機裡沒有這孩子的樣子時,她本來想殺了我。”
但咒靈沒有對老人動手。
或許是仇恨太過強烈,又或許是雨女的本性并不壞。
和雨女沒有任何關系的老人就這麼活了下來。
他把雨女當成了自己的孫女,他買了和孫女一模一樣的黃色連衣裙送給對方。
如果咒靈厭惡自己腐爛的外表,他就幫對方來掩蓋。
他已無從訴說的悔意,讓他對雨女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才造成現在這種局面。
“我是真正有罪的人,作為人類沒能阻止那孩子。”
“要殺的話,就殺掉我吧。”
老人将事件全然攬在自己身上,拜托她們放過咒靈。
“......”
倉橋唯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原來她手上那些粉末都是咒靈皮膚上殘留的粉底。
“【我■■要殺了■■那些人。】”
擁有意識的咒靈語氣森然。
“那你知道那些人的長相嗎?”
黑發少女擡起頭問道。
“【無所謂,隻要是男人■,隻■要是男人,殺掉,都殺掉就好!!】”
“這樣真的好嗎?”
“【你又知道什麼?】”
“【我要■■■殺■■了■■■■你■■!】”
“......”
她隻是歎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是女生。”
倉橋唯摘下手上的戒指,看向眼前的咒靈。
幻覺與現實。
曾經也是術師的雨女,她原本的長相看起來嬌小又秀麗,變成咒靈後卻保留着死後的模樣。
白皙的皮膚日益腐爛,漂亮的眼睛變得渾濁。
今非昔比的咒靈愣了一下,随後向她大吼:“【你也是!!】”
“【你也是女生!!】”
“是。”
“【都是他們的錯!!】”
“嗯。”
“【該死的是他們!!】”
“......”
她沉默許久。
咒靈面對她的沉默越發憤怒。
“【是他們騙了我!!是他們把我綁到山洞裡!!是他們對我做了那些惡心的事情!!是他們的錯!!】”
“【對,都是那些男人的錯!】”
“【我要挖掉他們的眼睛,我要把他們也丢入大海,讓他們也腐爛發臭。】”
雨女歇斯底裡地傾訴着自己的仇恨。
隻是假裝柔弱尋求幫助,不安分的家夥就會開始動手動腳。
把那些心懷不軌的男人變成青蛙。
摘掉他們不懷好意的眼睛。
然後讓這些變成獨眼青蛙的人看着下一個男人渾然不覺地上當,将那些警告聲當成蛙叫。
将那些人類看到自己真面目的恐懼當成養料。
“【将他們殺掉,全部都殺掉。】”
嘶啞的聲音既絕望又哀傷。
“【你是女生的話,一定能明白的。】”
明白那連求救聲都無法被聽到的絕境。
明白一點一點陷入窒息的恐懼感。
明白什麼都無法做到的絕望。
明白這滲入靈魂的憎恨。
“【我什麼都沒有做錯。】”
它的話讓所有人陷入沉默。
困惑吧。
猶豫吧。
苦惱吧。
如果簡單認為祓除詛咒即是正義的話。
這詛咒将伴随眼前這個咒術師一生。
“【你一定能明白的,對吧?】”
一直以來,雨女都是這樣做的,看着那些咒術師為它的故事陷入苦惱,看着那些自诩正義的人陷入懷疑,最終走向放棄祓除和不自量力這兩條路。
是選擇轉身離開?
還是冷酷地舉起那把刀?
咒靈盯着黑發少女,試圖從那雙眼睛裡得到答案。
若是憐憫,會失去作為咒術師的正義。
若是殘忍,會失去作為人類的感性。
這是無法逃離的詛咒。
一如她的過去。
對方卻用溫柔的目光注視它,就像第一次見面時般,給出一個至今從未出現過的答案。
“你希望我回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