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珠一行人跟着夥計去了兩處,街道不如鎮上寬敞,鋪子卻也不少,尤其是每隔一段,就與碼頭邊有胡同連着,再加上道窄的緣故,比碼頭還熱鬧幾分。
第一個鋪子在街中,之前是個賣油的鋪子,聽夥計說老掌櫃賺夠了錢,和他夫人回鄉下養老去了。
那夥計十五六歲,穿着發白的襖子,應該不大暖活,脖子縮進領子裡:“您看,這地段開食肆最合适不過了。”
這個鋪子地段好是好,就是小了點兒:“您看,有沒有個寬敞點的鋪子,最好能有個後院兒放些雜七雜八的物件兒?”
那夥計掏出登記的冊子,藏在袖口手指終于舍得出來,他仔細挑了挑:“有倒是有,不過在碼頭最南邊,前邊是鋪子,後邊院兒裡帶着兩間房,地段不如這邊好,但價格也不低。”
“那便去瞧瞧。”福珠道,現在手頭不緊,她還是覺得有房子最好,以後住人也方便。
晌午了,一群人還沒吃飯,這裡穿過蒼蠅胡同就是食攤,福珠道:“咱們先去用些飯吧。”
阿餘那姑娘一聽,喜得都忘了傷心,直愣愣地看着福珠,倆小的自是知道去哪裡,沒甚激動的。
倒是那夥計有些為難,福珠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道“您要是不嫌棄,也和我們一起去吧。”
那夥計眉毛都快笑到了額頂了:“那多可謝您了,我現在趕回鋪子食飯,已經來不及了。”
鹵貨剁碎,配上幹馍,一口下去,酥得掉渣,可把阿餘那丫頭心疼壞了,兩手捧着那馍吃。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可讨長輩喜歡。
田氏已經從福珠那裡知道了她的經曆,和吳氏都心疼可憐這孩子的經曆,又遞給她一個馍:“丫頭,不夠吃這裡還有。”
阿餘将最後一塊和和渣兒仰頭掫(zhou)到嘴裡,雙手接過:“多謝夫人。”
“什麼夫人不夫人的,不吃再說話。”田氏可沒聽過這個叫法,渾身都不習慣。
阿餘卻不管,她不是狼心狗肺的,福珠救了她,她就一輩子都跟着小姐,報答她的恩情。
那夥計吃了兩個馍并一碗鹵貨就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再好意思要,用袖口抹了抹嘴角道:“您這鹵煮做的好,開食肆一定紅火!”
“那可承您吉言了!”福珠讓兩小的留下,一會兒幫着母親嬸嬸收拾回家,她帶着阿餘跟夥計去南邊看房子。
“小姐,今日這鹵煮真好吃,我還沒吃過這麼香的肉哩”阿餘路上還咂麼着那鹵煮的味道,又怕小姐覺得自己吃的多,又着急補充:“就是吃的有點多,下頓我肯定少吃!”
那夥計打趣她道:“可不是,比我還多吃個馍呢,不過你長的壯,這食量也正常。”
福珠覺得這夥計觀念正的很,男子總是束縛女性,總覺得弱不禁風,食量小如螞蟻才配得上是女子。
“能吃是福,我從來不拘着嘴,隻有飽了才有力氣幹活。”福珠對阿餘那丫頭說:“以後食肆還要指着你幫忙,光從嘴上省能省多少,多掙銀子什麼都有了。”
“小姐說得對,都聽小姐的!”阿餘隻覺得小姐與其他女子不同,不同在哪裡卻說不出,隻要聽她的就對了!
福珠以為碼頭南邊快離那茅草屋不遠了,誰想,走着不到一刻就到了。鋪子在街尾,比剛才那間矮了點,雖不如剛才那間華麗,卻添了份素樸和野趣,倒是别有一番風味。
屋裡前後兩間,前邊可以支上七八張桌子,後邊當做廚間。後院兒除了那兩間小房子,還有一口井,這倒是便利。更重要的,院外一角有顆高大的香椿樹,枝丫伸到小院裡了,春天可以摘香椿做炸香椿魚兒吃。
這個地方四通八達,西邊有路直通安和鎮,又離碼頭中不到一刻鐘的路,着實不錯。
“這個院子一個月租金是八兩銀子。”那夥計道。租金放在這裡也不低了,鎮上最好的鋪子大概也是這點兒。
福珠看了看門臉兒,屋子不算老,由于長時間沒人住,牆皮掉了,得重新粉刷一遍,櫃子表面浮着一層綠毛,鑽出幾個黑黢黢的蘑菇,順着往上看,果然有水痕。
“您這個頂子漏雨,屋子年頭也久,開食肆得重新修繕一遍,八兩銀子是不是高了?”福珠覺得能往下壓一壓。
那夥計白食了一頓飯,自是要幫着福珠些:“不瞞您說,掌櫃的交代我,這個房子的底價是六兩銀子,不能再低了。”
福珠以為還得拉扯拉扯,沒想到這夥計直接交了底,六兩銀子一個月,在這個地段就算低的了。單說租個沒有鋪子的小院兒,還得三四兩銀子。
她心裡滿意,卻不能表現的心急:“我回去與家裡商量商量,您等我兩天,後天給您回話!”
畢竟是租房做生意,夥計也理解:“好嘞,我給您留着!”
阿餘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早上還擔心被賣到哪裡,晚上她就和小姐回家了,以後她要幫小姐好好賺錢,争取能多吃到食鋪的飯食。
福珠回到家,明嘉已經和吳氏回家去了,朝食和晌飯在董家食,吳氏如何都不好意思在董家用哺食了。
用她的話說,嘉哥兒他大伯家已經很照顧娘倆了,工錢給這麼多,人不能貪,人一旦越了那條底線就會失去自我,給孩子帶的影響也不好。
哺食是田氏做的,他們一家從來沒有為家務吵過嘴,都是誰先到家誰做。福珠用飯的時候和田氏董父商量,是不是再等等。
田氏見女兒說起那鋪子的喜悅想來是滿意的很:“你要是覺得不錯便租那裡,明天娘陪你去瞧瞧碼頭南邊那處鋪子。”
董父不懂做生意,隻會照顧豬崽,但凡有點做生意的本事,豬場到了他手裡也不會蕭條,他沒有任何意見,隻聽娘倆的指揮。
“那鹄兒有沒有意見呢?”
正在食粥的鹄兒聞言,雙眼迷蒙:“啊,我也可以嗎?”
福珠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兒:“弟弟也是家庭中的一員,當然不能忽略。”
“哇,我支持姐姐!到時候我帶着新朋友去捧場!”自從董鹄去了學堂,肉眼可見的開朗許多。
清晨,陽光溫暖柔和,燕子銜泥,一道道剪影穿過弄堂,泉水叮咚,魚兒歡快地越出水面,這是春天。
春日當然要食春餅呐,福珠與田氏看過那鋪子後,果斷簽了契,這幾天她忙着修葺食肆,都忘了做春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