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市在整個賈貿節的正中心,這不由得讓福珠發出疑問:“這麼得天獨厚的位置應該留給當下行市最好的行當,怎麼就給雜市了呢?”
陸離笑着問福珠:“那照你所言,現在最好的行當是什麼?”
福珠思考片刻:“女子的生意最是好做,比如服飾和胭脂水粉,每年都會出現新樣式!”
他們正好路過錦市,裡邊人頭攢動,福珠得意地擡頭,示意陸離:目前人最多的就是錦市。
陸離沒反駁也沒認同,隻繼續問她:“其他呢?現在還有什麼時興的?”
“其他的換新就達不到這速度了,得看人們一直離不開什麼。茶與酒,十家有九家離不開,其中還得有幾個茶迷或酒鬼;或許還有藥材?救命療傷,肯定有不少大夫借此機會尋藥草。”
“說的不錯,但你隻猜對了一半,錦市和香市的确受歡迎,每年過完賈貿節,京中都會掀起新妝容風,引得小姐夫人争相效仿,但也隻限于她們,普通人家還有窮苦人家疲于生計,根本顧得此。”
福珠觀望四周的熱鬧,忘了看路,有人差點絆倒她,幸好陸離及時薅住了她胳膊,不然被人踩上兩腳也不稀奇。
“看路!”陸離拉着她道:“熱鬧這幾天都有,不差着一時!”
福珠讪道:“我會看腳底下的。”并試圖默默抽出自己的胳膊來,陸離的手像金剛圈崮着她,掐的生疼。
陸離見自,己的手還拉着人家姑娘的胳膊,沒了剛才的嚴肅,松了手道:“不好意思。”
表面上不緊不慢,陸離藏在寬袖下的手都捏成一團了,活着十幾年,他還沒離姑娘這麼近過。
福珠覺得沒什麼,她骨子裡畢竟是個現代人,不過她見陸離緊繃的很,趕緊轉話頭揭過這茬:“陸公子剛才說到哪裡了,茶和酒為什麼不在市中?”
說起生意,陸離放松不少,又恢複滔滔不絕的模樣:“像異鄉來的酒和茶,品質都是極好的,當然價格也是極高的。像低廉的茶酒也有,但賺不上幾個錢,所以慢慢地被邊緣化,商賈也就不費勁倒騰了。”
“至于藥草,你說的對,全朝的大夫都會聚于此來補充自己的藥匣子。”陸離說完這句話,俯下身小聲道:“但這裡僅限于普通藥草,像毒藥草這種東西不可出現在藥市,所以他們都跑到雜市偷偷賣。”
陸離說話噴出的熱氣弄得她犯癢,福珠揉了揉耳朵,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所以雜市集結了三教九流,平日買不到的也許能在那裡找到?”福珠問他。
陸離正盯着福珠發呆,不知想什麼,冷不丁問他反應不過來。
還是陸禾在後邊戳了下他:公子,你這麼盯着人家姑娘好嗎?
福珠沒聽到陸離接話,擡頭看見他正盯着自己,不明所以:“陸公子?”
“哦對,咱們趕緊去雜市吧,前邊馬上就到了!”說完匆匆地往前走,少年背對着福珠的臉頰悄悄泛紅,盛夏暑熱,可能是走路走急了吧。
到了雜市,福珠才知道,剛才那些都不夠看的,光擺攤子的商販都比他們多了三倍不止。
福珠開始以為人家是擺不上台面的地方,沒想到這裡吐納萬物,什麼奇珍異品都有。
波黃玉爪的海東青、五花八門的藥草、造型奇特的瓷器、真假難辨的書法孤本,桑蠶絲、菜刀、染料、八哥兒、谷種、墨寶、棋譜、石雕等等,這裡幾乎每個人的東西都不一樣。
最吸引福珠的是籠子裡的一對小白豬,攤主是個五大三粗的黑大漢,穿着短打,束褲腳的綁帶沾了好些泥,看來一路風塵仆仆,還沒來得及換衣物。
這對豬一個蹄子有四五指甲,而普通的豬隻有三個指甲,雖然現在還小,但能看出來,這個豬種肯定比普通的體型大上許多。
“攤主,我看這豬略有不同,您可否給詳細介紹介紹?”
那黑大漢道:“此豬為嶺南地區特産的郁林大豬,體大、性溫、膏厚,肉細。”
“這兩隻豬崽是公是母,有幾個月了?”因這豬體型大,福珠也不好判斷。
“兩月餘,不到三個月。”黑大漢從籠子裡抱出來一隻豬崽:“此次前來帶了十隻郁林豬,五公五母,隻是坐船遇上了水賊,隻留下了最瘦弱的倆,剩下都被搶了去。”
說起來,這損失不少,如若不是交的船費退不回來了,他真想扭頭就回去,不過想想還能從京都倒騰東西回嶺南賣,一來一回這趟不至于賠本。
小豬崽此時飲了羊奶正酣睡着,福珠摸了摸它粉白的頭:“敢問攤主賣價幾何?”
“我本打算是賣二十兩一隻。”黑大漢把酣睡的豬崽放回籠子,又抱出了另一隻。它可不如剛才那隻溫順,被攪擾了睡眠,睜開眼睛就開始吱吱叫喚,得虧它長的是小奶牙,不然攤主的胳膊可要給它咬爛了:“這隻是公豬崽,調皮的很。姑娘,我也不說什麼賠賺了,現在就還剩這倆。兩隻三十兩,将它們賣與你,我好去選些往回帶的貨,省的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一隻十五兩也不便宜了,除了福珠能把豬肉做的受人追捧,其他人養的豬還是無人問津。這攤主應該是第一次來京城,不知這裡的口味和風俗。
如果今天不是遇上福珠,可能他從賈貿節開始站到結束都賣不出去。
在别人那裡可能一文不值,但在福珠這裡會派上大用場:“要價雖是不低,但聽了攤主你的經曆,我也不打算再還價了。”
“但我可否麻煩攤主你回去後,幫忙找找有無黑豬?”福珠道:“有的話,你可以寫信給我,我願意買下來。”
黑大漢祖孫四代都是屠戶,嶺南許多豬種都見過,不用回去找,他心裡自然明了:“還真有!我今日碰上行家了!”
“不過黑豬不常見,它是林子裡跑出來的寄豭(jia)與家豬配成的。”
“那性情會比家豬更暴躁了?”陸離問的是關鍵,許多脾氣暴躁的家豬都會把栅欄踢壞,或者在背後襲擊工人,更何況是與寄豭□□生出的黑豬?
“這種黑豬脾氣暴躁就表現在産崽前後,不允許人近身照顧它和豬崽,其他時候與家豬無異!”黑大漢認真道,他記得幼時爺爺養過這種黑豬,後來做了屠戶,隻收别人養的豬,再也沒自己養過。
福珠前世養過這種雜交的黑豬,自是知道它們的脾氣秉性,母豬生産前都能上産床,但它們不行,隻要人靠近就會挨咬挨踢。普通母豬産後可以近身照顧,把小豬移走,但黑豬不可以,這樣的後果就隻能看黑豬的母性強弱了,有的黑豬不會照顧豬崽,會一屁股壓死好幾個,甚至還有的把剛出生的小豬咬死,這就是為什麼黑豬肉在科技發達的現代,依然很珍貴。
“照你這麼說,不是不可以養,就是需要格外注意?”陸離問:“有什麼特殊的方法喂養黑豬嗎?”
“我們閩南地區用大米來催肥,黑豬平時還要喂上山果子還有蔬菜,它們腸胃比普通的豬要強健,這樣為出來的黑豬,肉質更加緊實。”黑大漢不藏私,大方地和他們傳授養豬經驗。
用大米催肥可以是可以,但北京城不比南方,大米的價格是極高的,所以福珠覺得還是用她食補的方法更佳。
“好,沖攤主大哥你的實誠,我把這兩隻豬買下了!”福珠道:“陸公子可有其他意見?”
陸離老實地搖搖頭:“隻要你決定就好!”畢竟豬場的一切事宜都交給福珠了,他這個門外漢對其一竅不通。
“好,那就決定了,買下它們吧!”福珠作狀就要掏銀子,但旁邊的陸離比她更快一步,從陸禾手裡接過銀子就遞給黑大漢了。
陸禾早就預備好了,這豬場他家公子也有幹股,萬沒有讓女子自己掏銀子購置的道理,而且可能還是他心宜的女子。
“我也出不了力,隻能出些銀子了,不過要是喂養有困難,随時找我商量,畢竟豬場是我們兩個人的,用的着我的地方盡管用!”陸離不疾不徐道。
上輩子一生要強的福珠滿臉問号:“這......不太好吧?”
阿餘悄悄桶自家小姐:“男子願意付銀子,千萬不要攔着,這是我從上個東家那裡學到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