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暢拍戲有個習慣,就是幾乎不會按照劇本的順序來。今天這場戲處于劇本中比較靠前的位置,是沈家被滅門的那一天,沈霁得知此事跟蕭賀風有關系,跟他割袍斷義。
夏長身穿染了血的素色長袍,一下跪倒在地上,長發自然地披在身上,随風而動。
他入戲很快,看着眼前的綠幕,瞬間就紅了眼眶,一滴淚恰到好處地落下,順着臉頰滴落到地面上。他弓起身子,像是難受到了極緻,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良久,他才用顫抖的手撐着地面,将弓起來的背直起來,他側首望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這一切的人,聲音中帶着顫抖,不可置信道:“為什麼?!”
蕭賀風一身黑衣站在旁邊,他解下刻有沈家标記的佩劍冷冷地扔在地上,沒什麼感情地重複着這句話,“為什麼......三十年前,沈敬山帶人把蕭家夷為平地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會有今天呢。”
夏長笑了,眼神空洞地望着這一切,顫聲道:“所以呢,你今天是特地帶我下山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看見這一幕麼,是為了報複我,我說的對麼......”
其實不是。程烈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沉默了好一會,閉了閉眼睛,随後重新睜開,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夏長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嘶啞地吼道:“蕭賀風!你就這麼恨我麼,那你為什麼不幹脆把我也一起給殺了?!”
程烈沒有回答。
夏長撿起地上的劍,把劍鞘拔掉,扔在地上,冷聲道:“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否則将來我一定會殺了你為我沈氏滿門報仇,不死不休。”
程烈沒有伸手接,也沒有說話,隻是站在他身邊,垂眸看着他,烏黑的眸子裡藏了太多情緒,不知道是因為處在濃重的夜色之中,還是隔着漫天的血霧,夏長始終看不清對方眼裡藏了什麼。
夏長被他氣的渾身發抖,将劍插在地上,以支撐自己的身體,想要站起來,但因為處于極度悲傷的情緒下,他站得并不穩,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蕭賀風對沈霁有感情,這個時候會下意識伸手想去扶他,但礙于種種原因,他不能如此。故而程烈擡起手臂,随後又硬生生收了回去,目光移向别處,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夏長站穩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拎起自己的長袍,拿利刃割了一塊下來,用力扔到對方身上,冷冷道:“我沈霁此生跟你蕭賀風,勢不兩立。”
程烈垂眸望着他,沒應聲,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一個黑衣蒙面的人上前一步,湊到程烈耳邊,低聲道:“宗主,仇人的兒子,不能留,何況他還是沈霁,日後恐有大患。”
另一個人附和道:“不如我們趁他現在勢單力薄,斬草除根。”
程烈微微擡手,讓他們退回去,道:“不用,放他走。”
夏長聽到這句話,怒極反笑,他揮劍向程烈,冷聲道:“蕭賀風,你是在可憐我麼?還是你覺得,單憑我一個人,不足為懼?”
程烈道:“沒有。”
夏長将利刃抵在程烈胸口處,那裡離心髒隻隔着幾片布料而已。程烈沒有躲,夏長微微用力,利刃破除布料,刺入皮膚,滲出一點紅色來。但程烈本身穿的衣服就是黑色的,故而血迹并不算太明顯。
夏長道:“蕭賀風,像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連血都是黑的。”
程烈還真的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血迹,有些出神,良久才回過神來,淡淡道:“嗯。”
黑衣人下意識拔劍圍上來,想要攔住他的動作,卻不料程烈讓他們往後退,于是他們隻得收劍退到程烈身後去。
夏長見狀,道:“你是覺得我不敢殺你?”
他将利刃又往裡刺入幾分,照理來說應該是很疼的,但蕭賀風的忍耐力異于常人,故而程烈的表現也隻是臉色微微一變,出現些許痛苦的神色,随後又立刻恢複得幹幹淨淨,仍舊立于原地,站的筆直。
夏長沒有停手,繼續往裡刺入,道:“還是你覺得,我不舍得?”
話語有時候比利刃還紮人心,聽到這句話,程烈眸光微動,用兩根手指夾住利刃前端,往自己胸前帶,道:“沈霁,你殺了我吧。”
夏長沒有動,隻是看着他,似乎在分辨這句話到底有幾分真心。
程烈見他如此,對身後的人道:“我死後,你們所有人,包括蕭家所有人,永生永世都不能找沈霁尋仇,我是自願的。”
夏長冷哼一聲,不屑道:“虛僞。”
蕭賀風沒為自己辯解,他向來如此,故而程烈聽到這句話,也隻是淡淡地說了句,“随你怎麼想吧。”像是自暴自棄。
其實在這一刻,蕭賀風是真的想過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