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旗,引領着大秦的遠征軍,開赴日落之處。
在河西走廊與月氏騎兵小股遭遇後,最終兵臨昭武城下。
就見祁連山腳下的一座小丘頂上,密密麻麻的土黃色平頂民居,被一圈堅實的石牆圍攏。
昭武九姓的民衆早已牽着牲畜、攜帶存糧,躲進了緊閉的城門後面。
小丘的東坡,在漫長的歲月裡,被一條汩汩而北的湍流下切成崖。
懸崖邊上,就是易守難攻的月氏王宮!
紮營于一片月牙形的小湖之畔,秦戎聯軍迫不及待地派出敢死隊,仰攻堅城的北門。
城垛上,用尖頂鐵盔罩住披肩卷發的異族戰士們,揮舞着一種羽毛狀的矛頭,竟然能夠削鐵如泥!
一會兒功夫,秦軍派出的第一波敢死隊就名副其實了。
乘勝追擊,九姓武士湧出城門,揮舞着銳不可當的羽矛,如雪崩般攻向白虎軍旗下的綠洲營地,眼看就要将入侵之敵盡數淹沒在月牙泉中!
忽然間,喧嚣止息了。
隻見一位魁偉的秦将,獨自出了陣列。他周身披甲,用一頂龍頭狀的頭盔罩住了整個頭面,看上去似獸而非人;手中握着一把藍柄的寶劍,鋒利的劍刃竟然是一片迸射着紫光的結晶!
原來,嬴政親自駕馭着“青龍”,加入了戰鬥!
月氏将士們望着秦王手中的神器,愣了片刻——因為,這些看似的外邦人,對于神州的秘密并不陌生。
稍後,他們便齊聲發出月氏人的戰鬥的呐喊“雅!”
然後,排山倒海地朝着神劍直撲過來,仿佛要用自己的身體測試其威力!
而測試的結果,與他們所聞的分毫不差:就見那晶刃大揮,戈壁上血雨瓢潑;緊接着紫光一閃,烽煙裡飛頭無數!
到了夜幕降下的時候,月氏兵馬又都退回高牆之内。
今夜無人入睡。
當一彎峨眉月在後半夜從漆黑的東方地平線冉冉升起時,老将軍蒙骜——蒙恬大将的祖父——率領援軍抵達了戰場。
震天的戰鼓中,無比空闊的沙漠上亮起了如夜空般燦爛的繁星。
但這地上的星火,卻是按照一個個方陣整齊地排列和劃一地移動——每一顆亮點,都是一名高舉火把的秦兵!
昭武城高大的城垛上,精疲力竭的守軍從未想到對手竟能動員如許人衆。
在月氏王室的指揮下,便緊鑼密鼓地展開了全城民衆的疏散行動。
秦軍聚集在城北門外,其他三面則是迷宮般的群山,是月氏九姓的逃生之路!
大部隊的攻城,已經不需要敢死隊扛着雲梯沖鋒。
遙見燈火通明的秦軍軍陣中,豎起了一根根碩大的木制杠杆,而且是施力端較短、受力端較長的“費力杠杆”:
杠杆的長端被放低,杆鬥裡填上了熊熊燃燒的巨石;短端高高翹起,連着許多麻繩,繩頭由幾十、上百兵卒攥在手中。
對準方向,調整人數;一聲令下,所有兵卒便一齊用力拉動麻繩,把杠杆的短端拉下來;杠杆長端則推着石塊,以一個很大的弧度向敵方抛射出去。
這種人力抛石機的死穴是極度費人,但那可是大秦帝國最不缺的資源。
就這樣,一顆顆火球,畫着弧線騰飛而來,重重捶打着孤零零的城池,發出一聲聲雷鳴般的爆響。
盡管昭武城被攻破隻是時間問題,但嬴政知道敵人正在井然有序地從後方撤出危城;他非常擔心,自己大動幹戈真正想要的東西也一并被帶走了!
于是,一支由秦軍精英“銳士”組成的特攻隊,身穿黑衣,悄悄出了大本營;在夜幕的掩護下,摸到了城東懸崖下充當護城河的溪水旁。
口含一根彎折的木管用于呼吸,三十來名銳士潛泳渡過了冰冷刺骨的湍流,然後開始攀爬懸崖——目标直指崖頂的月氏王宮!
在泅過了冰水之後,在迎着寒風的垂直爬升中,偶爾有銳士因為體力不支而失足堕入河中;但無論是墜崖者還是繼續攀爬者,全都如這深夜般沉默,沒有任何人大呼小叫。
懸崖上的守軍隻聽到撲通一聲,見到一個黑乎乎的物體落入了河水——隻道是在砲擊中震落的一塊滾石。
崖壁上無數的方形洞口,讓别動隊有了着力之處;那是昭武九姓停放族人屍體的地方。
月氏人相信,世界末日終有一天會降臨;屆時,隻有屍骨尚存的人們才能得到永生。
于是,幾百年來,昭武城中的逝者會現在崖壁的洞中停屍十年,化成一具具白骨;
然後,骨架被折疊成生前的十分之一大小,塞進逝者生前用過的瓶瓶罐罐,分批次地帶到人迹罕至的祁連山之中,深埋起來。
就這樣,崖頂的異國殿宇,在特攻隊的頭頂一步步接近了。
隻見所有樓堂都朝向正東,背對着單調的城邑,面朝着中原的所在。
當秦軍銳士們如鬼怪般突然出現在王宮衛士眼前時,月氏國王完全沒有撤離,還在大義凜然指揮其他民衆的疏散。
盡管人數不占優勢,别動隊出其不意,迅速切斷了月氏王室的撤退之路。
城中其他九姓武士發現被偷家,急忙趕來救駕,卻讓強秦大軍趁機攻入城中!
……
當殘破的昭武城被秦軍完全控制,當沒來及撤退的九姓遺民被俘虜,嬴政在銳士的護衛下,大搖大擺地走入了月氏的王宮。
二十一歲的秦王仍未脫下扭轉戰局時身穿的盔甲,隻是把龍頭盔的面罩摘了下來,以便更好地看路;
而因為束發的長簪此時已被他握在手中,嬴政一頭染黑了的卷發便完全披散,在前額中分後從兩鬓垂下,造型上活像他那位豪放的母後趙太後。
在數十年後的秦三世帝國,西方各色各目的建築樣式已經屢見不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