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話茬兒,好像之前有人已經從别的路徑造訪了大公國。
劉恒回憶着父親臨終前跟自己說的話,心中隐約有了一個猜想……
那隻由薄夫人送給兒子的麂皮包,及其中所有的物品,早已歸還給了劉恒。
羲娥甚至建議,如果遠客對人身安全不放心,可以随身帶着那把羽毛狀的鋒利匕首。
“謝謝阿姨,”劉恒帶着笑意說,“并沒有擔心自己的安全。”
不過,可能擔心父親遺物的安全,劉恒成天将寒兮劍别在讀書服的褲腰間、藏在雪白的襯袍下面;
甚至,下海洗澡時還握在手裡,晚上睡覺時要枕在頭下。
但這樣做,恰恰促使了劉恒全部身份的揭露。
一日,劉恒四人正在吃飯。
鄰座一位老大爺,就是村裡的漁夫,用盤子取了很多清蒸生蚝,獨自坐在桌邊,空手把蚝殼掰開,蘸醬吃。
蛎黃這種帶殼兒的軟體動物,羲娥肯定不會碰的;但她絲毫不介意身旁的食客對着它大快朵頤。
有的海蛎子很倔強,即便在蒸熟了之後,依然緊緊閉着堅硬的外殼,用手是掰不開的。
“請問,”老漁夫擡起頭,“你們四個誰帶刀了?”
“我有我有,”劉恒想都沒想,就把别在褲腰裡的寒兮劍抽了出來,羽毛狀的刃尖朝内,遞到了對方滿是油的手中。
可誰知,鄰座老者接過匕首,壓根沒用它開牡蛎,而是仔細端詳起來。
最後,還将骨柄上的銘文湊近自己的老眼,一字一頓地讀着:“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然後,在周圍人詫異的目光中,老頭子把羽刃還給發怔的劉恒,然後盯着青年的臉龐說:“劉邦是你什麼人?”
話音剛落,劉恒便猛打了一個冷顫,進而臉上紅辣,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是父親吧?”對方繼續問,“長得可是真像啊!”
其實,劉恒是可以繼續瞞下去的。
無論對方如何逼問,咬緊牙關不開口就是了。
可當羲娥阿姨和晁錯兄弟用兩雙期盼的眼神看向自己時,真誠的小夥子便再也瞞不下去了。
“劉邦是我爹,”他說。
一句話,立馬引得整個食堂發出一聲驚噓!
尤其是天性心直口快的晁錯,高聲反問道:“兄弟,你可不能诓人啊!你父親也許叫劉邦,但你要弄準,内個率部翻越秦嶺、率先進入鹹陽的‘劉邦’到底是不是你父親?”
“他前些日子剛走,”劉恒一不做二不休,“終年七十六。然後我才帶着這柄寒兮劍,他留下的遺物,穿過息壁,為的就是到大公國去尋找謎底。”
“還好,”引起這一切的老頭子說,“禦龍将軍壽終正寝了。這麼多年了,我還擔心他被秦軍抓去了。”
“敢問您是?”劉恒說。
“鄙姓曹,”對方看着劉恒說,“你父親是否跟你提起過我?”
劉恒答道:“我隻知道曹參叔叔,但他已經在海島上去世了。”
“左司馬曹無傷,”對方進一步自報家門,“沒有提過嗎?”
小劉尴尬地搖搖頭。
“害,”曹大爺歎息道,“禦龍将軍可能是真的把我這老頭子給忘了!”
“不過也難怪,”曹無傷繼續,“巨鹿之戰中他若聽從了在下,留下來幫助項王繼續跟秦軍作戰,而不是翻過秦嶺、進攻鹹陽,那麼他手下的所有人,包括你和我,就也要化作殷墟的一堆焦屍了。”
劉恒當然知道對方在說什麼。
這位曹大爺顯然是他父親當年麾下的一員幹将。
盡管不太情願,曹無傷還是跟着劉邦離開了太行山下的戰場,繞行到秦嶺腳下,在進攻宛城受挫後,直接翻越了巍峨的秦嶺,占領了鹹陽。
同時,項羽率領的義軍主力也取得了巨鹿之戰的勝利。
但就在義軍接納章邯等秦将的投降時,被一支以閃電為武器的敵軍在頃刻之間消滅了十幾萬人。
接下來的就是曆史。
曹無傷繼續追憶:
“我永遠忘不了,在占據鹹陽之後的一天夜裡,你父親把全軍緊急召集起來,透露了這個驚天霹靂般的噩耗。
“當時,我還一直期盼着項王能與禦龍将軍勝利會師,平分天下。聽到義軍在殷墟之旁以這種超現實的慘烈全軍覆沒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看大勢已去,兄弟們當晚就向東轉移了。可後來,我便與你父親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