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神扁嘴,還以為自己已經描述得夠清楚,看來這些金烏城老将接受新事物的能力,還是有些不足,于是用十分沉着的嗓音回道:“不錯,這些紅甲神兵,與北國的神兵天将,是族類。”
老将似在思考着重大決策,眉頭皺得更緊,“那北國的神兵天将呢?”
北國有神兵天将,為什麼還要找金烏城借兵,是想讓金烏城的子民去做炮灰不成?
事關北國皇室機密,阮舒窈無法作答。
衍神湊近老将,幽幽道:“因為北國的神兵天将們都老了,該年輕人上場了。”
老将此時還沒聽出衍神,話裡的不善詞意,隻是微微一愣,喟歎道:“歲月不饒人啊,連那些叱咤風雲的神兵天将,竟也逃不過衰老。”
阮舒窈看向衍神。
衍神嘴角勾起的略帶諷刺的怪異笑容這才收斂。
老将看不見衍神,心底對神秘莫測的神兵天将仍舊存有敬畏,良久的沉默裡,看似在權衡利弊,其實,他們早就商議出了結果,城主對他們說,若北國倒下,金烏城也難以獨善其身,隻要城主一句話,他們這些老将,照樣能抛頭顱灑熱血。
他們不怕死,卻怕人心不能換人心。
蒼老聲音問了句:“沈二小姐借兵,是為救天下蒼生,還是為救北國小皇帝?”
“……”阮舒窈無法說出欺瞞他們的話。
天鵬能明白這些老将心裡的感受,嚴肅神情格外認真,粗冽開口:“沈二小姐的人品,我擎天鵬信得過,你為北國借兵,簽下互助協議,這份勇氣和擔當,大家夥是打心底裡佩服。但話說回來,你們北國的皇帝,對此事全然不知,萬一日後他翻臉不認,我們又該如何?”
阮舒窈掠過衆人,真摯目光落在一空身上,“我在此以燕甯的性命起誓,倘若北國背棄金烏城,我必叫北國,再不姓燕。”
崔颢頻擦冷汗,膽戰心驚道:“時間不等人,既然答應結盟,自然是要與諸位同生死共患難,現在的每一刻都至關重要,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商議對策罷!”
“姐夫說得不錯。”衍神微揚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贊許之意,壓低語調道:“渤澤人已經在拿神洲子民做試煉,一旦成功,新的衍神兵問世,結果就不止是自相殘殺那麼簡單了。”
老将顯然慌了一霎,對着空氣讷然發問:“你還知道些什麼?”
衍神站在老将身後,還有一件事,沒有跟阮舒窈交代,如今看來,怕是要釀成大禍,心虛道:“景啟獻上的瀛洲第一美女,很可能也是渤澤人,我怕被她看見,就避開了她。”
“你是說惠子?”阮舒窈看衍神眉眼低垂,莫名緊張起來,追問:“可是與太極殿有關?”
衍神點頭,他被震天雷擊中,意外逃脫景啟控制,拼死回了太極殿,他想祈求族類幫忙療傷,可他作為單獨族群,無法與内河裡的族群血契相容,在衍神中,這是很森嚴的事,他面臨兩個選擇,一是冒險摒棄血契,加入老首領的族群。
如果他很強大,這個方法還能一式,可他太虛弱了,就連思考背棄的念頭都會令他格外痛苦。
第二個方法,讓老首領,也就是他外祖父,摒棄自身血契,加入他的族群,他的族群目前就小衍一人,當然,這個方法也不可行,如果血契那麼容易背棄,那老首領的族群就不會被困在太極殿數百年之久了。
最終,還是阮舒窈救的他。
“惠子應該是為了太極殿裡的衍神兵而來,那可真是,大事不妙啊。”衍神輕歎一聲,仿佛穿透時空壁壘,直抵遙遠北國。
一衆老将面色凝重,不知何為。
“我得回趟北國,絕不能讓她得逞。”衍神面露難色。
阮舒窈看得出來,衍神對渤澤人,有心理陰影,他在害怕。
一空看向衍神,他能感覺到不同的氣息:“太極殿中,衍神共計多少名?”
“近千名。”
原本是一千整,生他的母親失蹤了,他又發生異變,所以外祖父的族群還剩下九百九十九名衍神,也就是近千名。
現下看來,隻能兵分兩路,兩路同樣重要。
如果惠子真的掌控了太極殿裡的衍神,那還真是大事不妙。
“我與你同去罷!”一空瞳孔微縮。
他深知,近千名衍神的戰鬥力,能判任何人死刑。
阮舒窈後背發涼,擡起烏黑眼眸看向一空,腦海苦苦搜刮有關景啟的信息。
緬因之戰,譚凱行刺,景啟救駕獲取燕甯信任。
譚凱是沈慕時的部下,也就是一開始,景啟的目的,就是取代沈慕時。
他一人攪動三國,可見渤澤人之謀略,非同凡響。
終商定,一空與衍神明早動身去雲州城。
同時,擎天鵬領兵六萬八千,随阮舒窈去瀛洲。
整個金烏城調動,争分奪秒的準備,好不容易安定的世外之地,又要卷入紛争,她站在城樓之上,眺望着遠方那片被烏雲籠罩的天空,心中固然明白,真正的和平從來不是靠逃避得來,而是需要有人挺身而出,面對艱難險阻。
面對六萬八千将士,她也會害怕,怕自己有負衆望。
心裡反複想起老将問她的話。
“沈二小姐借兵,是為救天下蒼生,還是為救北國小皇帝?”
她想了這麼久,還是答不出這個問題。
如果燕甯不是北國皇帝,她會像現在這樣救他嗎。
燕甯下令殺沈慕時,間接導緻祖母離世。
她恨極了他,若不是為救天下蒼生,她不會救他的吧。
望着主母、沈初冉、崔颢等人忙碌的身影,她感到深深愧歉,她想兄長想祖母,可她連給老人家送終,都沒做到。
衍神坐在城牆上寬慰她:“人都死的一天,你無需陷入這樣的自責裡。”
道理她都懂得,可人死的遺憾是永遠都無法彌補的,她對着風說:“若我能好好照料祖母,她是不是就不會走得這麼早。若她沒有入大牢,是不是就能多活些時日?”
衍神無法與她共情,思考了半響,輕聲開口:“怎麼才算照料好?你看北國的王皇後,照料的還不夠好,整出一堆幺蛾子,最後不還是要死,你祖母年紀大了,她活着心裡苦,死了也算是一種解脫。”
很直白,但挑不出毛病。
阮舒窈沒說話。
“給我取個名字吧!”
衍神看了她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