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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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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身體裡的靈魂究竟是燕甯,還是沈毅之,阮舒窈分不清。

倒是他劍氣裡爆發出的威壓,那股強勁内力,他是如何得來的?

阮舒窈感覺那股内力甚是熟稔,可此刻她頭腦昏沉,一時想不起來。

她能确定的是,哪怕此刻長魚孑未曾斷臂,也再不是他的對手。

“小-心-”她想提醒附近有極為恐怖的強者。

青年手中的龍吟劍,已懸在長魚孑喉前半寸。

刹那間,海面掀起十丈巨浪,整艘樓船被頂在半空。

天際翻湧的墨雲裡,傳來古鐘嗡鳴般的神識威壓。

本就傷重的阮舒窈,暈了過去。

青年猛地抽劍,血絲在海風中散成紅霧。

他撐起一片防禦區,把阮舒窈護得滴水不沾。

好不容易死裡逃生,長魚孑喘過氣,咬牙撕下袍角裹住斷臂,布料瞬時被血水浸透。

斷臂處傳來的劇痛不及他心中恨意萬一,他想起燕甯護住阮舒窈時的溫柔神情,想起他斬斷自己手臂。慘白如灰的面色更加森然。

“長老助我,取下燕甯首級,北國大陸,都将是渤澤囊中之物!”

海面忽起驚雷,暴雨傾盆而下,長魚孑迎着閃電,仰天長嘯:“殺了他--”

虛空中似是有一雙眼,幽幽轉向燕甯。

青年手中龍吟劍迸出蛛絲般的裂痕,暴雨在他頭頂凝成冰晶,萬刃千鋒般落下。

就在這時,一道金芒破空而出,暴雨冰晶化作白霧,海面巨浪潮退。

兩股威壓相撞,爆發出日月交輝般的刺目強光,翼禽海怪四散紛逃。

“這是,天神境?”長魚孑望着天際潰散的虛影,眸低森寒。

荊棘長老收了力。

金芒刺破雨幕,照亮燕甯與長魚孑對峙而立的身姿。

“還不動手?”長魚孑在催促一個天神境強者。

荊棘長老的聲音仿是從萬米高空傳來:“你說北國沒有天神境?”

“那又如何,你不也是天神境?”長魚孑眼眸腥紅,怒聲問:“怕什麼?”

荊棘長老傳音,隻長魚孑一人聽見:“我雖入天神境,但此身修為得來不易,不可輕易與同境界強者交手。”

“先撤退。”

聞言,長魚孑癫笑:“原來天神境,不過如此!”

嘲諷意味明顯。

“無知小輩。”虛空中一道手影甩了長魚孑一巴掌。

少年重重跌進浪濤。

威嚴聲音追入浪中:“你傳達的信息,出現如此之大的纰漏,且想想回國後,如何對君主交代吧!”

“長魚少主,這一次,你可輕敵了。”荊棘長老說完這句,便消散于無形。

很快,空中盤旋的翼禽俯沖而下,抓住長魚孑腰封,撤離這片區域。

龍吟劍回鞘。

青年發燙的手指拭去阮舒窈眼尾凝露,動作溫柔得像是怕碰碎月光。

海面殘陽如血,他仰頭望向天際,眼底斂着未褪盡的殺伐之氣,勾唇笑了笑。

***

一宵春雨,朱華未晞。

若有若無的沉水香混着清新淡雅的芍藥在空氣中飄浮。

這種香味并不濃烈,甚是讓她感到舒适。

阮舒窈長睫顫了顫。

便聽見侍女輕呼:“神女醒了。”

像是飽飽睡了一覺,阮舒窈披衣起身。

藥杵與臼缽相擊的悶響聲戛然而止。

随後董鶴年進來把脈。

她望着窗外景觀石上零落的花瓣,突然想起沛洲海域的那場大戰。

她猶豫着開口:“聖上可好?”

“聖上龍體康健。”董鶴年收回手。

“他在哪兒?”

他應該在忙,可她想見他。

董鶴年起身作揖:“聖上曉得神女已無大礙,半個時辰前,才從這兒去的奉天殿。”

阮舒窈一讪,接着問:“前線如何?”

“暫時沒有傳來水怪翼禽襲擊的消息。”董鶴年言辭謹慎,謹慎得有些不太正常。

是沒有傳來,還是傳不出來。

前線軍備物資緊缺,若無軍饷,拿什麼與敵人對戰。

阮舒窈不放心:“可有統帥書信?”

兄長沈慕時定然不會坐以待斃,他的消息最是務實。

董鶴年動作頓了頓:“此等軍國大事,微臣無從得知。”

她擡手屏退侍女。

董鶴年不得已開口:“啊!軍饷之事,聖上已妥善處理。”

無論是滅緬因,伐瀛洲,征天厥,還是川西地動,遼東大雨,無一處不在消耗國力,國庫虧損并非空穴來風。

莫不是他動了樂華公主的私庫,公主奢華品味,不菲喜好。

公主住在宮裡,公主府住的卻盡是些無價之寶,傳言可頂得上小半個國庫。

“聖上去了一趟皇陵。”董鶴年語速極快地道了句。

又立即補充:“聖上不喜旁人提及此事,至于詳情,微臣着實不知。”

阮舒窈大概猜出,是聖上把皇陵裡的陪葬品,拿來充了軍饷。

這倒是像沈毅之才會幹出來的事。

她目光滞了一霎:“聖上的失魂症,可已痊愈?”

董鶴年面露難色,還是那句話:“聖上龍體康健。”

***

内侍壓低拂塵引阮舒窈入奉天殿。

玄色大氅掃落案上奏章,年輕的帝王急步至她身前。

“初春尚寒,你醒了讓人喚我過去便是。”

言行舉止都像沈毅之,不加任何掩飾的沈毅之。

她本想直接開口,可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場合實在不宜,終隻是對他笑了笑。

兩人自然牽手,并肩而行。

衆人望着她一步步登上高台,皆是身闆挺直,神情肅穆,好似這般景象,本該如此。

唯有跪在階下的公主樂華,消瘦面龐晦暗蒼白,仿是獨她置身冰窖,周身透着一種凍僵的寒意。

翼禽水怪襲擊沿海時,暫代皇權的長公主,非但沒有運送物資,竟連雲州城的城門,也下令封鎖。

百姓颠沛流離,怨聲載道。

長公主罪不可恕,聖上正處置此事。

阮舒窈心思全系在身旁年輕的帝王身上,連他攬自己坐上龍椅,也未覺察出不妥。

十二連枝銅燈靜靜燃着,火光搖曳,她見青年蹙眉,才聽見殿外有人喊冤。

“長公主冤枉--”

若未聽錯,這凄凄的哭音是王思妍。

曾經權勢熏天的王家唯一的活苗。

王思妍哭得情真意切,聽起來冤屈不小。

聖上允她進來。

落葉可聞的大殿中,王思妍仰起倔強的小臉,清亮嗓音頗為笃定:“封鎖雲州城之事,與長公主無關。那些時日,公主憂心國事,夜不能寐,民女服侍她用了些丹藥,不想公主昏睡不醒,大臣們每隔幾個時辰,就要前來催促定奪,民女便自作主張,鑄成大錯。民女願以死謝罪,請聖上寬恕公主。”

“……”衆人啞然。

公主素有服用忘憂丹的癖好,葷素不忌。

此時說這個,能有什麼用。

除了加深大家對公主荒淫無度的印象,還會讓人覺得王思妍實在蠢笨。

善于洞察人心的樂華公主,自然能看懂大臣們的想法。

隻是,皇位上說罪不可恕的,是她的親弟弟。

朝堂上最裝腔作勢的,是她的黨羽。

唯有王思妍,這個方寸大亂後的蠢笨女人,明知此舉徒勞,還是決然為她站了出來。

“本宮既已認罪,還請聖上處決,也好安撫民心。”樂華擡眸:“待我與父皇團聚,必會替聖上美言。”

衆人聽出長公主話裡的意思,若聖上顧念姊弟親情,此事或有轉機。

因過度焦急而失去理智的王思妍,此刻尚未明白公主為何認罪,一味地覺得是自己來遲了,于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奮勇質問:“公主是聖上至親,聖上真要為了這個女人,取公主性命?”

手指指向高台上的女子。

還好距離夠遠,沒有指到阮舒窈臉上,阮舒窈也就避開了與之對視。

至此王思妍仍是以為,因公主沒有順從沈二小姐,緻其心生不滿,在聖上面前吹了枕邊風。

在王思妍認知裡,沈二小姐傳令,命長公主在不可能完成的時限内運送軍備物資,屬是故意欺人。

“放肆。”

帝王喜怒不形于色,可冒犯阮舒窈,是他所不能忍。

内侍手中佛塵往王思妍臂上一繞,隻聽咔嚓一聲,纖柔的胳膊險些卸了下來。

“啊!”王思妍痛呼。

這一聲慘叫驚得樂華公主拔钗相護。

“呦~”一衆朝臣慌忙退避。

出手的内侍不敢對上公主眼神,尖細嗓音喊了句:“護駕。”

玄甲衛應聲出動,場面駭人。

樂華這才看清王思妍并無大礙,微顫手指将發钗插.入王思妍鬓邊。

“公主……”此時王思妍已泣不成聲。

樂華目光微凝,在玄甲衛合圍前旋身面向高台,低聲下氣:“思妍她,并非有意冒犯,請聖上恕罪。”

“寡人自有定奪。”

帝王的冷酷無情像是刻入骨血,他擺手,示意一并收押。

樂華深知,這一别,再想面聖,猶如登天。若她死了,王思妍大概也活不成,蓦地笑出聲:“聖上急什麼?”

她不緊不慢捋順垂散的長發,幽幽開口:“父皇駕崩時,樂華曾自請去守皇陵,聖上未允。”

“某日,樂華在夢中醒來,竟發現自己身處皇陵,聖上不妨猜猜,我看到了什麼?”

先帝駕崩突然,除了燕甯,無人見過先帝遺體,樂華暗中調查,果然發現蹊跷,于是私自進過皇陵。

擅入皇陵之事,自然不能挑明,否則便是抗旨不遵,這才編了段夢中醒來,身在皇陵的鬼話。

這段話旁人聽着雲裡霧裡,可高台上的帝王,心如明鏡。

帝王:“既是夢中,你必是見了先帝。”

此話堵得甚妙,樂華啞然失笑。

“哈哈哈哈。”未盡的笑音裡,她道:“父皇賜我免死金牌,聖上不能殺我。”

做夢賜的也算?

一衆迷惘的朝臣中發出一道質疑之聲:“長公主是說,先帝殡天後,賜了您免死金牌?”

“這可做不得數。”

“是啊!這不是胡鬧嘛!”

朝臣竊竊私語。

“若是先帝,沒有殡天呢?”

一時間,奉天殿内死寂如淵。

“你瘋了。”年輕帝王神色沉冷。

“聖上息怒。”文武大臣簌簌跪了一地。

阮舒窈注意到他思慮時摩挲扳指的動作,與樂華對話時姊弟間心照不宣的密語,這些都隻有燕甯清楚。

他的失魂症全好了,他記起了所有?

阮舒窈這般猜測,暗想稍後問他,便可證實。

“哈哈哈哈。”樂華公主又是一陣長笑,森然眸光轉向阮舒窈,這是要對她發難。

阮舒窈及時收回心緒,準備化解此事:“帶長公主下去。”

玄甲衛正要靠近。

“我貴為北國公主。”樂華蓦地拔高音調:“還輪不到你來發号施令。”

絲毫沒把阮舒窈放在眼裡。

“要你死,是寡人的意思。”年輕帝王聲音更冷,無形中釋出威壓。

“本宮倒是忘了。”樂華從未奢望過,他會偏袒自己,于是奪過一柄佩刀,準備挾持某個倒黴高官,逃出皇宮。

“噗嗤--”

樂華甚至沒看清那柄玄劍是何時刺來的。

卻見王思妍突然撲跪在地,鮮血從口中噴出。

暗衛出劍本是想擊落長公主手中利器。

王思妍被聖上那句,要你死,吓破了膽,以為暗衛是要奉命刺殺公主,主動沖出來擋了一劍。

殿内龍涎香混着血腥,熏得人眼眶發酸。

就在樂華分神的刹那,玄甲衛制住她。

血泊裡王思妍艱難仰起脖頸。

“……”樂華眼睜睜看着王思妍斷氣,蓦的哽咽到抽泣,整個人渾覺無力,更不談掙脫玄甲衛控制。

她這一生,從未信過任何人。

此刻,倒是真的相信王思妍說的,願為她而死。

她素來自負好勝,習慣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還是第一次嘗到這種,連觸碰都是妄想的滋味。

她感覺自己是真的要瘋了,不管不顧地叫嚣:“暴君弑父奪位,他沒資格處置……”

發顫的尾音被掐斷了般,殿外再未傳出動靜。

衆人亦不敢将這些瘋話記在心裡,此事便揭了過去。

自此,長公主銷聲匿迹。

**

如阮舒窈猜測的那般,燕甯恢複了記憶。

他之所以能提前出關,是因浮屠寺中,有一神秘高僧,将畢生修為渡給了他,那股強大力量可貫通五識,沖散禁锢記憶的阻礙。

他本借天運而生,命格特殊,處于絕宮位,乃死局。

“若非你告知刺殺之事,恐怕我早已死在瀛洲。”

禦駕親征的路上,燕甯很正式地跟她提起此事。

十馬并驅的銮駕宛如一座小型宮殿,全速行駛也不會覺得颠簸,阮舒窈調撥琴弦的手指頓住,她之所以能預見到那場刺殺,是因浮屠寺下的一個夢,她在夢中問蔔了自己與沈毅之的結局。

那時以為不可戰勝的困境,如今想起,像是過去了很久。

“真正救你的人,是淮洀。”阮舒窈這話說得清淡,不是吃味的那種。

“叮。”燕甯伸手撥了一下琴弦,視線卻未離開過她。

“如若守護北國,一定要達異象天神境,那麼這個人,可以是任何一位北國臣民。”他要笑不笑的:“我已是有婦之夫,隻得辜負淮洀,一番美意。”

阮舒窈擡眸看他:“我可另嫁,你亦可另娶。我願你随心。”

她說真的。

燕甯一派冷沉:“待戰禍平息,我再與你好好論道此事,到時候,希望你還會說出這句,願我随心的話。”

兩人距離很近,襯得這話有些暧昧。

應該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她打開車窗,浩浩蕩蕩的軍隊首位不見,隻聞鐵蹄踏地時發出的沉悶聲響。

此番抗擊渤澤,前路未蔔,若渤澤再派出天神境高手,勝算渺茫。

看她很久沒有說話,燕甯問:“在想衍神?”

派小衍前去探查長魚孑時,她沒想過小衍再也不會回來。

若長魚孑真送小衍去了渤澤,那他在渤澤的處境,必然不是長魚孑調侃的那般,受君主看重,要收他為義子。

“也在想那位神秘人,是否還會幫我們。”她回眸看向燕甯。

上次能從荊棘長老手下逃脫,全靠那位神秘的天神境強者出手相救,可惜神秘人并未現身。

***

沛洲。

長鳴的号角聲裡,前鋒軍劈波斬浪般向兩側分開,後方森然列陣的玄甲重騎氣勢恢宏。

戰鼓擂動,這代表敵人開始攻城。

為渤澤拼殺的還是那群翼禽水怪,而渤澤組建起來的正規軍隊,似是都在保存實力。

九丈高的樓車從列陣方隊間碾出,樓車頂端青銅獸首張開巨口,經過機關改良可噴射出高溫火油,能有效攔截怪物。

當然,這些怪物十分狡猾,它們清楚優先摧毀耧車。

指揮台前,眼系紅綢的男子雙手觸上琴弦,沉寂一息,古怪的琴音自指尖流出。

受到攝魂決幹擾,翼禽水怪開始分不清方向,很快被打得七零八落。

這一舉措确實令渤澤軍隊有些意外,原以為此次進攻,最大的阻礙會是異象天神境強者。

對于北國的這些花樣手段,那位傲慢無禮的長魚少主,可是一句也沒交代過。

然而在絕對實力面前,這些依舊不夠看,新的渤澤指揮使,直接派出修行者。

近千位實力與阮舒窈不相上下的修行者蜂擁而至。

這場面像是天神伐罪凡人。

僅存的衍神兵已不足八百,此刻也不得不舍棄一些重要陣點,合力抗擊危險的修行者。

普通攝魂決,對這些修行者不起作用。

阮舒窈靈機一動,嘗試把自身内力融入攝魂決音律之中,這樣做消耗翻倍,隻适合短時間内爆發傷害,時間稍長,經脈俱損,燃念等于燃命。

瞑野銳于常人,聽出她音律裡的端倪,快速上前按住琴弦,開口道:“你專心施展焚心訣,我來撫琴。”

二人聯手,加上衍神兵的配合,效果出奇的好,就連修行者也有些抵不住。

鏖戰了好幾個時辰,仍未攻破防禦城。

這戰績還不如長魚孑最開始派出的那撥水怪。

-

巨大的樓船上,新的渤澤指揮使再坐不住:“我要立刻捏死這群蝼蟻。”

看他被憤怒沖昏頭腦,一旁的老者提醒:“北國的天神境強者還未現身,再等等看。”

指揮使雙眼冒火:“再等下去,君主也會不高興的。”

為這一天,渤澤已等了太久,付出太多代價,君主的耐心,早已消耗殆盡。

指揮使的命令,便是君主的命令。

天神境出手的刹那,烏雲翻湧,海水倒流。

仿是一道劃破天際的閃電,瞬間便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閃電般的光芒之中,隐隐有神秘符文閃爍流轉。

人們看不真切,隻感覺一股磅礴力量襲來,所過之處,片甲不留。

在這股磅礴力量面前,衍神兵也顯得渺小,一個個被重重擊落,砸得煙塵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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