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馬家坊,魯家宅院。
兩名年紀相仿的女子一前一後從院内出來,其中身着鵝黃色軟綢比甲的那位,沖後面尾随而來的丫鬟擺手道:“甭跟着了,我還能再把你家小姐弄丢了不成?”
小丫鬟聞言躊躇無措,念念回眸笑着吩咐:“放心吧,我與思瑩姐姐叙舊,稍逛逛就回。”
說罷,便被鵝黃衣衫的女子拉着往前走,嘴裡還不停催促:“走快些,八仙樓新推出的竹林醉,每日限供,去晚了可沒口福。”
“姐姐知我不會飲酒的。”
“淺嘗一杯,保證你不虛此行。”
兩人到達八仙樓,果然已沒有空餘雅間,樓下大堂亦座無虛席,正苦惱着,背後響起一聲呼喚,幹淨磁性,尾音輕揚。
“嫂嫂?”
念念心中警鈴大作,置若罔聞,硬着脖子不回頭,那聲音繞到二人身前,笑着說:“真巧,竟在此處遇見嫂嫂。”
“公子認錯人了。”念念轉身就要離開,被一把折扇攔住去路。
思瑩一臉茫然,先問念念:“你們認識?”
“不認識。”
聽她說不認識,思瑩擋身上前,昂首沖攔路的人道:“我妹妹已說了不認識,還請公子讓開!”
厲雲行将折扇收回,拱手作禮:“相逢便是有緣,重新認識也無妨。在下定了雅間和竹林醉在樓上,不知兩位姑娘可否賞臉小酌一杯?”
聽他約了席位,思瑩眸中星光閃爍,興奮地回頭看念念,眼神懇切。
“姐姐,我——”念念還想拒絕。
“你說要以陪我作謝的。”思瑩勸道。
今日确實是來謝思瑩幫她逃婚去漠北之事,念念不好食言,妥協道:“那說好了,不能久留。”
“在下厲雲行,敢問姑娘芳名?”
思瑩學着江湖樣子,抱拳回道:“魯家思瑩。”
“魯家”厲雲行若有所思重複一聲,将目光落在念念身上,“那這位是?”
念念私下扯了扯魯思瑩裙擺,對方會意,笑說:“這是我妹妹。”
“幸會幸會!”
魯思瑩受不了他墨迹個不停,進來半天桌上依舊空蕩蕩的,不耐煩道:“喝酒就喝酒,哪那麼多廢話!”
“魯姑娘是豪爽之人!稍等片刻,酒馬上來。”厲雲行說着,招呼店小二先端一壇酒來。
“竹林醉,這名字倒是有風韻。”念念看着酒壇上的名條,由衷贊道。
“謝姑娘誇獎。”厲雲征斟滿三杯,聞聽誇贊自豪地笑笑。
“我妹妹誇酒的名字,與你何幹?”魯思瑩已迫不及待端起一杯,未入口,先吸一口酒香。
“在下不才,正是起名之人。”
念念看着眼前面如冠玉,風姿隽爽之人,心道這名字确實符合他的風流做派。
厲雲行迎着的目光愈加春風滿面,笑問:“姑娘又盯着在下看,是從我臉上看故人嗎?”
“沒……哪裡來的故人,公子休要胡說。”念念忙将目光挪開,佯裝打量周圍環境。
魯思瑩逐漸瞧出不對勁,複問一遍:“你二人真的不認識嗎?”
“姑娘說不認識便是不認識,”厲雲征端起酒杯,道:“來,我敬二位姑娘。”
魯思瑩迫不及待,滿飲而盡。
“佳釀果然名不虛傳!山泉水的涼爽融合竹葉的清香,入口辛辣熱烈,卻回甘無窮。”見念念碰了杯又放下,頗為遺憾:“你當真不嘗嘗嗎?”
念念搖頭。
厲雲行倒是不勸她酒,兀自當着解說:“魯姑娘是懂行的,竹林醉正是在竹葉與泉水釀酒的基礎上,融合了其他自然中的活物。”
“活物?什麼活物?”
“竹林蔭蔭郁郁,這活物自然是喜愛陰涼之所的東西。”
念念正低頭看杯中金黃碧翠的汁液,聞聽此言,好似真看到杯中冒出一條青色小蛇,瘆得渾身一抖。
一身冷汗未落,耳邊響起熟悉的嗔怒之聲,震得她驚惶更甚。
“說是給我備宴接風,你倒率先會上佳人了!”
“确是佳人,但不是我會,兄長莫要冤枉人。”
厲雲行瞧見來人,起身往裡讓了個位置,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兄長看看,這位姑娘是不是長得像極了小嫂嫂?”
“什麼嫂嫂,别渾說。”厲雲征閃了口無遮攔的人一眼,轉頭看向他所說的相像之人。
饒是對方頭垂地快要到桌子底下了,厲雲征還是一眼認出她,一身淡紫色荷花暗紋綜裙,托着顆小腦袋更像是打蔫的花骨朵。
“就是!我妹妹尚在閨閣待嫁呢,公子這話被有心人聽去豈非平白玷污清白!”觀念念神态,再聽二人言語,一旁的魯思瑩縱使不知情也察出端倪,出言維護。
“公子既約了人,我們不便打擾,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