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雲征眼睜睜看着念念四處找地方,最終躲進與床相對一側的簾帳後,慌亂的模樣可愛又有趣,不由得悶頭低笑。
“何事讓兄長如此開懷?”
厲雲行步入屋内,有意張望一圈,目光落在微微浮動的青灰色帳簾上。
“想起有趣的事罷了,你怎麼這會兒過來?”厲雲征同樣留意到那邊動靜,提高音量将對方的注意力拉回來。
“小厮說阿芷拿了我給的牌子去八仙樓了,我趕着去見,結果到時人已離開,索性來給兄長送酒喝。”厲雲行特說話間特意留神,見簾子輕微一顫,得意地勾了勾唇角,揚着手裡的兩個酒壇子朝兄長走去。
“這酒叫洛神釀,以花蜜和蜂蜜釀制而成,取甜甜蜜蜜之意,準備作喜宴招待之用,兄長先嘗嘗。”
厲雲征眉頭一沉,旋即恢複如常,挪眼看别處,冷聲道:“先擱着吧,我傷口未愈不宜飲酒。”
“我怎麼聽聞營中将士受傷中箭會飲酒止痛的。”厲雲行提着酒壇子也不嫌累,一個勁兒地晃,生怕兄長少看一眼。
“我軍中沒這規矩。”
“得,那我先擱這兒了。此番來還有一事請兄長幫忙,”厲雲行終于放下酒壇,不緊不慢道,“想問兄長借幾名的親信。”
厲雲征此番回京,送親隊伍的兵大都歸入兵部報道,無皇命不可調動,唯有他暗自領回的十來個親兵安置在城外,此事他并未同厲雲行說,沒想到對方竟大大方方提出來借人。
又一次覺得他不可小觑。
對方坦蕩,厲雲征面上亦不動聲色,“作何用?”
“内相要回京了,我去迎一迎。”
厲雲征不信他如此單純,側目一瞟,疑道:“太師府沒人了嗎,用得上你操這份心思。”
“到底是阿芷的祖父,我提前盡一盡做孫婿的孝心。”厲雲行說的煞有介事。
厲雲征心有不安,若隻是迎接何須向自己借兵卒,餘光掃向念念藏身的方向,見沒什麼異動才稍稍放心。
怕他說出更多不妥的惹是非,隻好先應下來:“行。”
“先在此謝過兄長。”
厲雲行心存有意,又跟兄長東拉西扯一通親事籌備的事宜,直到對方不勝其煩,下逐客令攆他。
臨行前還不忘朝簾帳方向看一眼。
***
直到厲雲行離開,念念都在思索祖父回京一事,這些時日被感情攪擾,隻想着以後能不能得自由,竟然忘了成親這等大事,祖父定然要親自送她出嫁的。
一想到祖父回京,她既開心又害怕。
回過神聽見厲雲征喚她,磨蹭着從簾子後出來。
“雲行知道你我之事,你躲什麼?”
“私下相見,被撞見始終,始終不太好。”念念心中說不出的酸澀,從前的大膽導緻她現在騎虎難下,小辮子被人抓在手中,且是那樣一個寒意凜凜變化莫測的人。
指尖的裙衫快要被揉碎了,瑟瑟道:“我們的事,他都知道嗎?”
“怎麼會,隻是知道我對你有情。”
厲雲征明白她的憂慮和别扭,他又何嘗不是呢?
當初就不該同意這金蟬脫殼的鬼主意,眼瞅着她和别人籌備婚事,兩個人見面說話還要躲躲藏藏,别提多憋悶了。
依他的性子,縱然當場搶親也比這來得痛快。
“大哥哥……”念念欲言又止。
“我知你想說什麼,”厲雲征擺手打斷,頓了頓,遙指桌上的酒壇,道:“等會兒說,将酒拿來給我嘗嘗。”
“有傷不宜飲酒。”她想拒絕。
“乖,幫我拿一下,”厲雲征耐心哄道,“我試試是不是真的止疼。”
念念眼神在酒壇和厲雲征之間來回打轉,猶豫着道:“我去拿個碗來。”
“不必了,把酒給我就好。”
厲雲征語氣雖溫和,在她面前極力壓抑着命令口吻,但每句話音都十分堅定,念念難以抗拒他的執着,終是抱起一壇走過去。
掀開包着紅緞的蓋子,果然混雜着香甜。
厲雲征仰頭悶幾大口,溢出的酒順着棱骨突出的下颌往下墜,還有些沿着脖頸往下淌,在不着一縷的胸膛放肆。
他喝得酣暢,念念盯着上下滾動的喉結呆看許久,同樣覺出些口渴,糯糯問:“好喝嗎?”
厲雲征笑道:“你嘗嘗就知道了。”
念念搖頭,她今日已破了戒,不敢再多飲酒。
厲雲征像是渴極了,擡起壇子又是一口。
“你少喝些……”
話未說完,胳膊受蠻力拽着單薄身軀,晃晃蕩蕩撞入寬闊胸膛,有香甜的軟流渡入口中,檀口被人緊緊封着,迫使她下咽。
熱辣順着喉嚨一路遊進體内,唯剩甜膩膩的香氣滞留在口腔中。
“既是喜酒,就該和喜歡的人一起品嘗。”厲雲征一手扣着念念後腦勺,抵着她的額頭低語。
濕熱的氣息打在眼睛上,熏出幾分醉意,念念睫羽震顫,試圖掃清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