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嫁入厲府,厲雲征刻意躲着不回來,就是擔心自己忍不住靠近她,到底是前功盡棄。
...
偷偷摸摸的親密使得念念心跳如鼓擂,同時更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掌心推了推厲雲征的肩膀,後者戀戀不舍地放開。
念念從他胳膊下鑽出身,忙不疊撫順衣裙,定了定心神,才道:“你知道雲行在哪兒嗎?”
厲雲征不語,氣定神閑坐進椅中,撐着下巴仰頭看她。
念念嘴角勾起一抹乖巧的甜笑,柔聲道:“沒别的意思,我有要緊事想同他說。”
“祠堂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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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雲征回來時正逢厲雲行在前廳挨訓,湊過去聽了一耳朵知道是連日不歸惹的禍。
心情瞬間晴朗,破天荒地在厲茂哲面前替厲雲行求了情,把一日的祠堂罰跪減到兩個時辰。
他完全可以替厲雲行開脫,使他免受責罰的。
然而厲雲征存心給那兔崽子一個教訓,誰讓他總踩着自己的底線嘚瑟。
厲雲征的這份心思念念不知,跪在祠堂的厲雲行心裡卻門清,暗自埋怨念念紅顔禍水。
念念好心端着飯菜出現在祠堂時,迎面打來一句冷冰冰的戲谑:“見到兄長開心嗎?”
說到底厲雲行不回府她是受益者,如今對方為着一份毫無實質的夫妻身份受罰,念念心中過意不去,午膳時求情無果,隻好來送飯彌補。
她全然不在意厲雲行冷臉相向,蹲身放下飯菜,語氣溫柔又内疚:“吃點墊墊肚子吧。”
厲雲行荒唐慣了,故而從小到大,罰跪祠堂是家常便飯,嚴重的時候跪上兩天也無人問津,十幾年下來,早練出一身扛餓的本事。
第一次有人來送飯。
若是擱往常,他高低得賴着念念喂自己吃,今日不曉得哪根筋松動了,隻淡淡道了聲謝。
沒有再多言語,亦沒打算動放在地上的飯菜。
念念還蹲着,咫尺近的距離氣氛微妙,想問的話被卡在喉嚨裡。
她站起身,又覺得這樣居高臨下的姿态更奇怪,坐立難安的時候,目光落在面前的牌位上。
搓了搓手,索性在厲雲行旁邊的蒲團上跪下來,虔誠朝厲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叩首,算是給她接下來的悖逆之言謝罪。
念念不敢看厲雲行,視線仍放在頭頂的牌位上,忐忑道:“上次說的交易,你考慮好了嗎?”
厲雲行不答反問:“你知道兄長為何突然回府嗎?”
念念方才問過厲雲征,被對方玩笑着岔開了,左右人是回自己家,合情合理,遂沒再追問,不想被厲雲行提起,疑惑地搖搖頭。
“三日後是大伯父的祭日。”
回來參加長輩祭禮實屬情理,可厲雲行既然刻意提起,念念警覺事情不簡單。
視線掃視一圈,最終定在位于首排中間偏左位置的一座牌位上——故兄長宣威将軍厲子坤之靈位。
張口未言語,耳邊傳來厲雲行清淡如水的聲音。
“大伯父一生未娶妻,膝下卻有一子,為免人說閑話,便把兒子放在父親名下養。”
頓了頓,厲雲行補充道:“大伯父命喪沙場是文帝七年。”
念念蓦然睜大雙眼,如咬鈎的魚兒,半張着櫻口無論如何難以合攏。然而她腦子依舊靈活,很快算明白一筆賬。
文帝登基三十年,從文帝七年至今是二十三年,厲雲行時歲二十,厲子坤去世時他尚未出生,那這個寄養在厲茂哲名下的兒子斷不會是他。
那就隻有——厲雲征!
驚歎之餘,一股不安且莫名的感覺朝念念襲來。
文帝七年……很熟悉的日子,一時想不起來為何。
她暫時放下回想,轉頭看向厲雲行:“你為何同我說這些?”
厲雲行冷眸微眯,嘴角彎了彎,似笑非笑:“你想同我兄長在一起,不得先了解彼此嗎?”
“是誰的兒子不會影響我對他的感情。”念念擲地有聲。
“因為是遺孤,父親母親對兄長極為珍視,将此秘密瞞了二十多年,就是怕他因為身世被外人非議。你日後若是以前弟媳的身份同他在一處,免不得要受诟病的。”
“當然,你也可以瞞着衆人隐姓埋名同他厮守,那麼父親母親定然會再為他尋一門親事,你甘心為妾,或是見不得光的外室?”
“他不會的……”
念念說到一半聲音弱下去,漸不可聞,她相信厲雲征。
可若是厲雲征真的為她不再另娶他人,豈非要背上忤逆不孝的罪名?
厲雲行知她明了,但仍未放棄捅刀子。
“或許父親母親可以接受你暗地裡和兄長厮守,陛下出于掌控軍權定會親自賜婚。”
一句平淡不見情緒的話,堵了念念最後的僥幸。
這一刻,念念将一切都想明白了,厲雲行就是故意的。
他從沒想過放她和厲雲征在一起,從一開始說合作成親就是計劃好的,先給了希望,再一點一點澆滅。
她恨恨瞪向厲雲行,委屈到哽咽:“你就這麼讨厭我?”
厲雲行搖頭,眼尾緩緩彎起一抹笑:“恰恰相反,我開始喜歡你了。”
他的聲音極輕,“所以啊,與其追求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不如早下決心讓兄長斷了念想,踏踏實實做厲家的二少夫人,嗯?”
晴空萬裡中炸響一聲悶雷,連屋頂都跟着抖了抖。
震得念念一顆心上下顫動,少數的清醒告訴她厲雲行的話不可信,更不能被他牽着鼻子走。
“那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她咬咬牙,提高聲音來壓制慌亂:“這場交易,你若答應,咱們各取所需。否則,便是玉石俱焚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