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兒子看過來,李老夫人忙鎮定情緒,說道:“無事,我隻是覺得好險。”
秦沐自是不信母親的說辭,但也不追問,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當然知道母親有事瞞着他,而他也有事瞞着母親。倒不是母子倆有隔閡,隻是不想讓對方添煩憂罷了。
一位師太端了豆腐羹過來,蘭芝去接了,端到内室的熱炕炕桌上,秦沐便扶了李老夫人走進内室坐在炕上,兩碗豆腐羹,一碗放在李老夫人面前,一碗放在秦沐面前。
清甜的豆腐羹還是熱的,這寒冷的天氣吃上一口,還挺舒心。
李老夫人看了秦沐一眼,見他神色平靜地吃着,歎道:“難為你每年都陪我吃這麼一碗。”
秦沐笑道:“我也不是完全不能吃甜的,這靈碧寺的豆腐羹做得清爽,還算可口。”
母親生了三子一女,隻有大哥像母親喜歡甜食,母親這是想大哥了。
陪母親吃了一碗豆腐羹,秦沐便離開了接引殿,隻見燈樓的方向,洛清棠與林老夫人一行人正緩緩走過來。
看了一眼,秦沐便接過許成手中的鬥篷,自行披上,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洛清棠一擡眼,隻看到一個身形挺拔的男子披着一件玄色蟒紋披風背對着他們,邁着穩健的步伐而去。
林老夫人卻是早看見秦沐自殿内出來,說道:“是秦六爺。”
洛清棠一怔,忙又擡眸朝前方望去,隻見那個高大挺拔的玄色身影已下了台階,一個轉身消失了。
那支白玉簪子……前世燕鈴跟她描述秦六爺的相貌穿着,說秦六爺偏好用一支白玉簪與一支竹簪,都雕着獅紋。
侍衛進殿内通禀,莊大總管便出來迎林老夫人與洛清棠,恭請他們進接引殿。
洛清棠扶着祖母跨入門檻,因殿内點了盆爐火,頓時暖融融的,一擡眼,隻見殿内八根漆紅高柱,高升蓮座一尊丈餘高貼金箔佛像,紅燭透金光,滿室暖融甯和。
滿腹心緒沉沒,一片甯靜祥和。
莊大總管說道:“我家老夫人在内室,裡邊暖和,老夫人和三小姐請随我來。”
林老夫人微微颔着,示意丫頭婆子留下,僅讓王媽媽随身,她帶着清棠随莊大總管往内室走去。
李老夫人坐在炕桌上,拿着佛經在看,穿一件刻絲祥雲紋的褙子,戴皂色鑲翡翠眉勒,滿頭銀絲齊整地盤了個髻,耳戴蓮子米大小的祖母綠耳珰,手腕垂着一對祖母綠镯子。
聽見動靜,她擡起頭來,蒼老的面容透着英氣,五官可見年輕時俊俏容色。
前世洛清棠聽祖母說李老夫人年過四旬才生了秦六爺,眼下李老夫人應該已近七旬,雖已滿頭銀發,可看來仍腰身挺直,隻是雙眼隐約透着一抹郁色。
李老夫人笑着從炕上下來,神色變得柔和起來,她走上前來攜了林老夫人的手,“阿梨妹妹,好久不見了,你怎麼都不見老呀,你看我,都老态龍鐘了。”
林老夫人笑道:“李姐姐仍如我在溫州林家茶園初見時的英姿,哪裡見老。”
然後她面向洛清棠道:“棠姐兒,來見過老夫人。”
洛清棠便上前一步給李老夫人行禮。
李老夫人目光灼灼地打量了清棠一眼,點頭笑道:“這是三丫頭吧,一眨眼十幾年過去了,當年還是襁褓中的嬰兒如今已經長成了漂亮的姑娘了,像阿梨妹妹。”
這是場面話,可也是實話,初次見到洛清棠的人都說她長得像祖母,隻是清棠詫異李老夫人原來在她還是嬰兒時就見過她。
林老夫人慈愛地着清棠,“承蒙您的擡愛。誰都說棠姐兒越大越像我。”
李老夫人擡起手來想脫下手镯,見是祖母綠,不适合年輕小姑娘,便對蘭芝道:“去把老六早上給我的那個錦盒拿過來。”
蘭芝應諾走出了内室。
李老夫人攜了林老夫人上座,“我們坐下說話。”
于是兩位老夫人一左一右地坐在炕上。
李老夫人見清棠乖巧地立在她祖母身旁,面頰微粉如早春海棠,雖仍顯稚嫩,可氣質卻端凝沉靜,顯然教養得性情極好,心中暗暗點頭,并生好感,虛手一指叫她也坐下。
清棠見祖母微笑地對她微點頭,便坐在了炕邊的一張黑漆扶手椅上。
李老夫人說道:“我才剛聽莊大總管說洛大人與棠姐兒前幾日身子不适。”
聞言,洛清棠不由看了李老夫人一眼。
不說中了邪氣,而是說身子不适,看來李老夫人性子耿直,不願來虛假的那一套。
林老夫人點頭,“托六爺的福,讓莫大夫給他們祖孫倆診治,如今棠姐兒已經好了,我家老太爺雖仍在吃藥,可已經能下床走動,精神一日好過一日。原想着過了臘八節,我領了棠姐兒到您府上緻謝,不想卻在這裡遇上了。”
李老夫人微笑道:“洛大人與棠姐兒有菩薩保佑,我家老六這是受了菩薩的指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