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姨娘從竹秀堂出來,陳媽媽在前頭打着燈籠,隐約可見前方青石路上站着三個人影,定睛一看是洛清棠與她的兩個丫鬟,便回頭與曾姨娘說了。曾姨娘眸色微閃,心知洛清棠這是在等她,便示意陳媽媽走過去。
“三小姐。”
曾姨娘欲要行禮,洛清棠忙伸手阻她,“姨奶奶不必如此,免得祖父、祖母要說我幾句了。”
洛老太爺與林老夫人怎會因一個姨娘給清棠行禮而說她,隻是好聽話誰都愛聽,該說的時候清棠倒不會吝啬說一句。
曾姨娘站直了,可微垂着眸不說話,似是等着洛清棠問話。洛清棠不覺暗歎曾姨娘沉得住氣,城府極深,人又寡淡,若非經曆前世,她怎會當她是個人物。
洛清棠說:“姨奶奶可用過膳了,夜裡天寒地凍,怎會這個時候來請安?”
曾姨娘垂眸道:“我聽聞懷遠侯府二小姐與南平世子說親,謝家也有個姑娘與西甯郡王府的二爺說親,謝家還有意送一個庶女進北安王府。”
洛清棠聽了,心想祖父與祖母是最近才讓曾姨娘打探懷遠侯府的消息,還是一直如此,看來祖父與祖母頗為信任曾姨娘。謝家說的應是謝老太君的娘家。
可洛清棠更為詫異的是曾姨娘竟不瞞着她,不覺又打量了曾姨娘了一眼,隻見那張平淡的臉上仍透着一抹秀麗之色。這一抹秀色在深宅後院中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暗淡下去了。前世洛清棠在田莊中不也是如此。
洛清棠溫聲說:“天氣冷,姨奶奶趕緊回屋吧。”
曾姨娘始終沒擡眸,屈身一禮,便示意陳媽媽在前頭打燈,二人往青錦院的方向去了。洛清棠看了一眼,便也回她院子去。
進了屋,洛清棠由着水紋替她脫了鬥篷,上了熱炕,垂眸沉思。宋媽媽端了藥膳粥上來,洛清棠便邊吃,邊繼續想事情。
前世曾靜蘭确實嫁進了南平郡王府,成為了南平世子夫人,可謝家卻是一個庶女成了西甯世子趙修英的妾室,祖母聽聞,便讓馬總管去打聽,原來懷遠侯府謝老太君壽宴,自是賓客滿堂,西甯郡王府的二爺趙修皓因酒灑了衣裳,便去換衣,不慎進了謝家庶出的五姑娘歇息的廂房,可過後西甯郡王府矢口否認進了謝五小姐廂房的是趙修皓,而是世子趙修英,于是兩家商議,趙修英納了謝五小姐為妾。
前世洛清棠不知謝家想與西甯郡王府結親,如今聽曾姨娘說了,便想不知是哪家算計了哪家,如果是懷遠侯府夥同謝家算計西甯郡王府,不應該拿出一個庶出的姑娘,可能是謝五小姐心比天高,妄想取而代之,哪知西甯郡王府皇親國戚,怎能吞得下這口氣,于是張冠李戴,說唐突了謝五小姐的是趙修英,而趙修英已經娶妻,謝五小姐隻能為妾。懷遠侯府與謝家不知希望哪個嫡出的姑娘嫁給趙修皓,因謝五小姐橫插一腳,自是不敢再提。
至于謝家是否有送個庶女進北安王府,前世洛清棠倒是沒有聽聞。
這事也不知秦六爺是否知情。洛清棠吃完了藥膳粥,吩咐水紋去取來筆紙,寫了幾字,交給宋媽媽,說:“媽媽拿去外院給宋榮,交代他此刻便出府去找桑先生,将這字條給桑先生看。”
宋媽媽不解洛清棠有何要緊事需要大晚上去辦,看了洛清棠一眼,但不多問,應諾去了。
之前洛清棠打發了水綠去與洛清玉說一聲,林老夫人同意明日帶她一同去忠靖侯府,水綠回來了,說:“四小姐很高興,她說二小姐定了親,要在家裡繡嫁衣,不宜出門,所以明日不會跟着去。”
洛清棠并不意外,淡淡一笑。見水綠欲言又止,便問道:“還有何事?”
水綠說:“我從白姨娘院裡出來,憐花拉住了我,問我三小姐可有再做夢。”
洛清棠微微一笑,“王姨娘雖日夜禮佛,可還是心神不安。那你是如何回的?”
“我說這昨日是水紋姐姐與水瀾守夜,所以我不知小姐可否再做夢。”
一旁的水漾聽了,說:“小姐,我看王姨娘身邊服侍的丫鬟應該也知内情的。”
洛清棠并不言語,垂眸心想若是王姨娘親自說出來,那是極好的,畢竟王姨娘是大哥的生母,她可不想大哥不好過。
沉吟片刻,清棠下了炕,進裡間上床安歇。
夜幕下,北鎮撫司主審堂燈火通明,陳設莊重,北安王爺正中高坐,堂前簡景真身穿囚衣,半白頭發淩亂,雙手雙腳戴着鐵鍊,跪于跪墊,四周刑具頗具壓迫之感。
簡景真似是緊咬着牙根,面容呈現繃緊之态,微紅雙眼直瞪着北安王爺,說道:“臣是被冤枉的,還請王爺明察,那楊理與梁太全勾結誣告陷害臣,必定是受人指使的。”
北安王爺見楊理已經認罪,人證、物證俱在,簡景真仍不願伏法,不由皺眉,心想審問楊理之初,楊理也是不認罪,上了刑具後就認罪了,那是否也要給簡景真上刑?可簡景真是戶部尚書,内閣次輔,昨夜入獄之前是皇上的股肱之臣,皇上雖下旨查辦,可皇上心機深沉,趙正賢實在琢磨不透他是否真心要辦簡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