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柯是被周綏叫醒的,那人手裡拿的東西還有餘溫——周綏從山下帶上來的。
晚上周綏等父母都睡着之後,偷偷跑回了外門,安柯是他在仙山的第一個朋友,料想安柯應該也是一個人過中秋,便偷偷溜回來了。
安柯爬起來迷茫着雙眼:“你怎麼回來了?”
周綏把帶有餘溫的月餅和其他的吃食塞到他懷裡:“我叫我師父幫忙把我帶回來的,我師父給我開小竈呢。”
其實周綏沒有胡說八道,他隐隐約約覺得,自從溪渺從沉睡之中醒來之後,仙山的某些規則好像就不太能束縛到他了。
不知道是他最近修為隐隐上漲還是在師父身邊待久的緣故。
安柯已經從其他人嘴裡知道周綏被收入内門了,當時好生替他開心了一段時間,沒料到他會在這樣的日子求他師父帶他出了外門,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他并不了解溪渺,但看起來兩人應該相處的還不錯。
“子柯喜歡吃松花糕嗎?我可喜歡吃了,諾,特意多帶了點,這份是給你的,”說着他又掏出一壺酒,“這是師尊釀的,我偷偷帶出來的,很好喝,這是我爹娘釀的……沒什麼特别,但勝在有山下的味道。”
安柯心情更複雜的看着自己被塞的滿滿當當的懷裡:“我娘……也喜歡吃松花糕,但是我和我爹都手笨,那天回來,我還買了一提松花糕……”他本以為自己心裡不再會泛起波瀾了,但這帶着餘溫的松花糕讓他想起他的娘親,他的娘親總是溫溫柔柔的,生氣的時候好似也總帶着三分笑。
父親犯錯時總會不知所措的撓撓自己的頭發,看看自己然後再看看娘,在一邊傻笑。
那樣的時光,才過去了一年,卻恍如隔世。
等安柯在回憶裡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眼睛模糊地看不見周綏的臉,隻聽見周綏嗓音緩慢地道:“子柯,我相信安夫安母不會想看見你這個樣子的,吃一口松花糕吧。”
周綏在這陪安柯喝了兩口酒,又跑回山下去了。
總不能無故消失,叫家裡人擔心。
待他在自己的窩裡一覺睡到天明時,他還以為自己看走眼了——他的師父正悠哉悠哉的給自己窗前的花卉澆水!
周綏一個轱辘爬起來:“師父怎麼一大早就來啦!昨晚師父有沒有收到我的消息!”
“收到了。”溪渺慢條斯理的擦幹自己手上的水,“另外,我需要糾正你一下,”溪渺眼睛一彎:“不是我來的早,是你睡過頭了,睡到日上三竿還好意思說早……說出去也不怕丢了為師的臉。”
“你爹娘還以為你出啥事了,一早上急得團團轉就要往外走……說要找郎中,剛好我看見了,就來看看你,沒想到……昨晚幹嘛去了?”
周綏老老實實的低頭,“去找了一個當時在外門認識的一個好友,……他絕對不會亂說的!”
“怎麼沒聽你提起過,你那好友選了什麼道?”
“他沒選,他來了一年了,說一直沒找到自己想要的道……”周綏神色迷茫,“師父,如果一直找不到自己的道,哪怕入了仙山,能在人間待多久呢?”
“唔,比凡人壽命長一點。”溪渺環手:“你那小兄弟叫什麼?”
“安柯。”
“安柯?”溪渺臉色神色不明,兀自沉吟了一瞬,“沒事,你起來晚了,起床收拾一下,别叫你爹娘擔心,師父晚點回來。”說罷安撫地拍了拍周綏的頭,轉身劃開空間離開了。
聽見動靜敲門進來的周夫人隻看見了周綏一個人呆呆地坐着;“仙人呢?剛剛我還聽見聲音了呀?”
周綏回過神,“師父有事先走啦,晚點會回來,娘,今晚吃什麼?”
“诶喲真是大饞小子,餓不着你的。”
日頭西下,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溪渺才姗姗來遲,他把周綏喊到一邊:“師父有事要去北盛一趟,不出意料的話明後天仙山的仙令就會下來,你看你是自己在渺萊峰修煉還是同為師出去曆練,”周綏低低地咳了兩聲,“不知道此去何時回,我不在南隐期間,你不好在山下一直待着,仙山會查出異樣。”
溪渺話還沒說完,周綏就道:“師父,我要和你一起去北盛。”他不可能一直在溪渺的羽翼下的。
“好,”溪渺點點頭,“你去和你爹娘說一聲,天黑前我們要回到渺萊峰,我下山沒有用仙令,被察覺會很麻煩。”
周綏不疑有他,走回去和周氏夫婦道:“爹娘,我要回仙山啦,等以後有空了再回來看你們!不用太挂念我哦!”
兩人不做遲疑的準備就走,末了還被夫妻兩人塞了不少吃的,“在上面也要好好吃飯!”
渺萊峰,夜涼如水。
周綏坐在落日崖邊搖頭晃腦地道:“師父,俗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的月亮比昨晚的更甚。”周綏轉過頭看着他師尊的側顔,“師父昨夜賞月了嗎?”
溪渺就想起昨日他塞給林施尋和李禮吃的月亮,眉眼一彎:“沒看,但是看了别的有意思的,再者,和不同的人,就算看同一樣景色,心緒也會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