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讓他過了……很平淡又很刻骨銘心的一世。

溪渺看見他的表情，頓了頓，手指微微蜷縮起來，“我當時……沒有騙你。”

周綏眼尾揚起一抹紅痕，定定地看着他的師父。

“我‘死後’，以一種魂靈的狀态陪你走到了最後，但是你看不見我，聽不到我，你‘死’後，我得以再次現身，”說到這，他聲音有些艱澀，“我親手将你……将周随埋葬了，然後将你帶了回來。”

周綏的表情有些維系不住，“所以，師父都看見了。”

“嗯，看見你在我的‘墓碑’上寫了周随的名字，所以我最後給周随寫的是我的名字……陪你畫了很多畫，陪你在房頂上看了很多次日落。”

周綏惶然地伸手捂住溪渺的嘴巴，“師父，那你……”

溪渺平靜而堅定的拿開了周綏的手，他另一個手指一扣，推倒了先前他塔起來的小石子，“所以，你願意同我一起嗎，以伴侶的身份。”

“朝思暮想。”

那是他異界裡二十多年求而不得，朝思暮想的願望。

溪渺擡起周綏的下巴，認真的拭去那人回到現世就控制不住的淚水，很輕地歎了一口氣，“出息。”

第二日溪渺起來時，身邊隻剩下一點餘溫，然後被突如其來的冷空氣凍到打了個噴嚏。

“師父！”周綏穿着一身厚衣裳，歡天喜地地推門進來，坐在床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剛睡醒還有點炸毛的溪渺：“山下這個時候，準備要過年了，我想同師父一起過個年。”

溪渺掐算了下時間，發覺他能留周綏的時間還算充裕，剛好能過個年，于是他一把拽住周綏的衣服：“那我的新衣裳呢？”

“在這！”周綏很地道的挖開不太整齊的被子：“呐！我特意捂在被子裡，這樣穿的時候就暖洋洋的！”

溪渺：我好像是個仙人來着。

溪渺縱容地看着周綏刨出了衣服，視線在有些被擠壓的有些褶皺的衣服上停頓了一秒，又若無其事地挪開。

然後悄悄的使了法子将衣服恢複成了原樣。

“還是同色系啊。”溪渺意味深長地看向周綏身上的那套衣服，又轉回自己手上這套，“我喜歡。”

周綏鬧了個大紅臉。

因為在異界時還十五歲的周随就悄悄的幹過這種事情。

想來他在異界沒有記憶的時候，一眼瞧見了溪渺，并開始沉淪，大抵也有現世的因素吧。

溪渺看着從耳朵尖開始紅起的周綏，心情大好，湊上去無師自通地在周綏耳朵邊吹了口氣，然後又施施然走開去換衣服了。

他換好衣服推開門時，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皚皚白雪。

“山下過年時，總會下雪，”周綏不知道什麼時候搭了個小棚子，和在異界時的别無二緻，裡面已經生好了溫暖的爐火，“隻有下雪了，才覺得要過年了。”

他雙眼看向溪渺，牽着他走到棚子底下坐着，眉眼柔軟地一彎：“師父不會介意我擅作主張把渺萊峰調到冬季吧？”

溪渺接過周綏遞過來的湯婆子，撫了撫，“渺萊峰總是春季，換換景色也好。”

就是苦了渺萊峰上的靈物，熟悉了四季如春的渺萊峰，一下子入了冬，他轉眼看見一隻凍的有些發抖的仙鶴，笑了笑，不過還好，它們會很快的适應。

周綏怕他這病秧子師父還留有仙山後遺症，殷勤的照顧溪渺吃了早餐，吃完又帶着溪渺看了半天雪景，才戀戀不舍地回到了小棚子裡。

“師弟啊，”瓊厲峰裡，李禮用樹枝戳了戳林施尋，“你看渺萊峰，是不是下雪了？”

林施尋打眼一看，提不起精神，溪渺真的把他們攔在外面讓他感覺很挫敗，畢竟五十來年沒見到溪渺了：“還真是。”

李禮思考了半盞茶的功夫，“山下……是不是快到過年的日子了？師侄才從山下來不久，是打算和師兄過節？”

這下林施尋來了精神：“這種日子！肯定要團圓啊！師兄！我來了！”

然而現實很殘酷，他還是進不去渺萊峰，并且‘随意’被封住了。

悲憤的林施尋劍也不禦了，氣勢洶洶的轉頭大步邁着向後走回去。

李禮召喚出自己的劍，摩挲了半天下巴，最終自己一腳踩上了自己的劍，不管走路的林施尋，自己飛回去了。

而這廂的溪渺和周綏在寫春節對聯。

溪渺在旁看了眼周綏寫的字，想了想，自己也提筆在另一側寫上了。

寫的是他們在異界裡，二十歲那年寫的對聯。

很普通平凡的春節對聯，惟願來年平安風順。

大年三十晚上，兩人吃了隻有彼此的團圓飯。

晚間休息時，雙方都趁對方不注意，在對方枕頭底下塞了一個荷包，裡面都放了碎銀幾兩。

第二日，溪渺解除了渺萊峰對林施尋與李禮的禁令。

而周綏在摸出自己枕頭底下的荷包時，發現裡面有在異界時，周随父母給臨行的他們的平安福。

周綏緩緩垂下眼，深深地吸了口氣。

溪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自身後握住他的手，“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