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驕擡手拂去嘴角血漬,站直身子。
“竟不知,我一個小王爺,擋了太子什麼道?”
趙乾煜看着顧驕一臉無所知的樣子,也不願多話,隔牆有耳。
“誰知道呢?”
“怪就怪父皇那麼寵信你。”
“就當孤多此一舉吧。”
看着二人雖敗,但多年征戰沉澱下來的威壓不是京都官兵所能承,立于風雪之中的氣勢,讓這些官兵無人敢靠近。
趙乾煜怒氣上湧,隻得化作言語作攻擊。
“記得蘇落吧,這身段和手段真是不錯。”
“若沒有她送來的布局圖,想要滅了你,和你的那群走狗還真是困難。”
顧驕擡眸,原來趙乾煜竟是連皇帝暗中賜下的暗衛營都知道。
趙乾煜看着顧驕面不改色,怒氣上湧。
“被自己的女人一朝背叛的滋味不錯吧。”
“孤還可以告訴你。”
“她的第一次,孤收下了。”
顧驕聞言,瞳孔微震,眼中是難以掩飾的憤怒。
“第一次?!你說她是第一次?”
趙乾煜隻當踩到了顧驕的痛點,他想看顧驕更加憤怒、恚恨,卻無計可施的樣子。
“不僅如此,孤還知道,當年你身中瑤春之毒,為你解毒的,竟是一個男人。”
瑤春,顧名思義,會令人血氣下湧,真氣紊亂。不加疏解,最終則會爆體而亡。
唯有與同一個人每隔半月,通過歡好,再服以紅丸,數達七次,方可解。
但一般無人願作解藥,因為承歡之人,會在解毒後承受七日鑽心噬骨之痛,用自己的身子去化解毒素。
“哈哈哈哈哈哈,說來也巧,解毒之人不就在你身前嗎?”
他大笑,擡手指向沈清。
“怎樣?惡心嗎?想不想親手了結了他?”
“孤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顧驕大腦一片空白,難以置信地看着沈清。
原來如此,中毒之人五感散漫,他不記得身下之人是何模樣,隻記得床第之間無比契合,與清醒後靠近蘇落的不适完全不同。
他以為是中毒所緻,沒去深思。
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假的。
沈清身軀微顫,借着月夜的光看去,面色如紙般蒼白,他張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一時不知該作何解釋。
身上的痛苦竟抵不過心痛,人生至暮色卻要被心愛之人厭惡,何其悲涼。
趙乾煜看着天邊泛起魚肚白,心道時辰無多,不能再拖了。
“給我上!”
“取顧驕首級者,賞金千兩!”
人為财死,膽大的官兵拎着大刀向前,眼底盡是貪婪。
沈清将顧驕護在身後,看準時機,擡腿踹向馬肚,馬上之人身形不穩,摔倒在地,趁機奪過缰繩,拉過顧驕翻身上馬,朝着坡上逃去。
“看什麼,給我追!!”
……
刺骨的風灌進傷口,兩側的樹林向後倒去。
“屬下有罪,求主子賜死。”
馬背上的沈清全身發抖,他甯可去死,也不想讓王爺厭惡他。
“本王不怪你。”
顧驕反而有些心疼。
沈清入府十餘年,作為近身暗衛,一直暗中跟在他身側。
多少次的刺殺,戰場上的刀劍下,都是他用命拼出一條活路。
他當時得多疼啊,甚至有幾回做完之後還站崗,竟無一人發現。
“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讓别人冒名頂替?”
一想到被蘇落那個女人以此為挾,住進了王府。雖然自那之後從未踏入過她的門,但依舊一肚子火。
“屬下…不敢。”
怕您覺得惡心,怕從此以後王府再也沒有他的位置。
沈清再不作解釋。
……
再往前走便是懸崖,這是顧驕一開始就想好的。
今日這一遭,逃不過,躲不掉。
但他一生殺敵無數,縱然身死,也不能死在這些鼠輩手中。
翻身下馬,沈清有些立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顧驕這才發現,他身後又中兩箭,血染紅了手心。
難怪他翻身坐于後側,想來是看見了那些弓箭手。
顧驕眼眶泛紅,氣這人擅做主張,心中卻泛起酸軟,擡手把人抱在懷裡。
“你是傻子嗎?”
“橫豎都是死,你為何要擋?”
沈清卻咧開嘴笑了起來。
顧驕第一次認真打量小五,俊俏的臉龐還帶有一絲稚氣,若是好好打扮,賽得過京都所有公子。
尤其那雙眸子,如今隻倒映着自己一人,令人心中一顫。
“屬下不傻,屬下的命……都是主子的。”
“主子有命,要……要到飛石峰……”
“屬下……拼死也要送到……”
大概是知自己大限将至,膽子也大了起來。
“屬下……咳…在營裡被罰,是主子給的...藥,和...和這瓶一樣。”
沈清張開手掌,露出之前顧驕遞給他的金瘡藥,瓶身已經被凝固的血漬裹滿。
“屬下...自知有罪...咳咳...不求主子原諒,能死在主子...懷裡,已是萬幸。若有來世...還...作...”
你的暗衛。
一句話未完,沈清緩緩合上雙眼,握不住的瓶身滾落在地。
顧驕用力将人擁在懷中,淚水終是沒忍住,沿着面頰滾落,與沈清的鮮血融在一處。
“小五……”
身後馬蹄聲接近,顧驕将人抱在懷裡,僅一步,退至山崖處,縱身一躍而下,山間風蕭,耳畔卻隻回蕩着沈清最後留下的聲音。
“若有來世,我顧驕定來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