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過去,好像就隻是做了一場夢,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二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起。
沈清在暗四的調養下,餘毒已清,身子大好,重新接回了自己近身暗衛的差事。
四月春的京都陰雨連綿,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未曾停歇。顧驕不允沈清在房梁上蹲着,吩咐人在書房新置了張凳子,又把原先的木桌加寬了一節。
沈清就在顧驕旁邊,坐着當個磨墨小厮。
但剛食到葷腥的兇獸總是食髓知味,餘光打量着沈清乖巧認真的身姿,腦子裡卻全是将其拆穿入腹的想法。
顧驕靜了靜心神,把不合時宜的想法抛出去。
“識字嗎?”
顧驕漫不經心地問詢,
沈清點頭,又用手弱弱的比劃了一下。
“但是不多。”
顧驕從書架上拿了一本冊子丢給沈清。
“那你學學這個。”
沈清看着手中的冊子,是一本武學,卻沒有名字。頁紙發黃,邊角起皺,像是被人反複翻過。
沈清輕手翻開一頁,上面畫着敵國的行軍陣法,旁邊的批注滿是熟悉的筆迹,顧驕的字。
他震驚地擡眸。
“主上......”
顧驕回道。
“這是父親給我的,上面都是南北戰的經驗。”
“你好好學,以後能用上。”
顧驕希望沈清不隻是暗衛,更是能和他一起站在陽光下的人。
雨歇日照,春雨之後的花開得甚豔。
宮中也借着機會給五品以上官員下了春日宴的帖子,讓各官可攜家眷入宮。
顧驕握着手中的請帖,若有所思。
上一世他因病告假,推了不少宴請,這春日宴也在其中,因此他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顧驕能大概猜到皇後的用意。
太子入住東宮,太子妃之位卻一直懸空,各家有适齡女子的都心思活泛,皇後定也要為太子謀一份好親事。
太子如今六部之内把控了一半,朝堂之上是能說得上話的,至少文臣們都對他贊譽有佳。
但最要命的還是兵權。
禁軍歸皇帝親自調配,先帝雖設有大統領一職,皇帝卻并未放權。
顧驕本被認作太子一派,但現在看來,怕是要站在對立一側,太子手中沒有能用的武将了。
如今太子要想再得到軍方的勢力,唯有陸方同陸老将軍。
上一世也是如此,皇後想讓太子娶了陸老将軍唯一的孫女,但最終是算盤落了空。
若是這門婚事成了的話,自己的死期大概會更早吧,顧驕心想。
“主子,皇宮到了。”
顧驕扶着沈清的手下了馬車,由太監帶着入了宮。
大殿内已經到了許多世家子弟,女眷都在另一側,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說笑。
待顧驕一腳踏入大殿,便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顧驕身着深紫色朝服,雲龍樣式皆以金銀絲交錯點綴,腰間束有同色系青玉腰帶,貴氣逼人。
并且,向來孑然一身的小王爺今日卻帶了侍衛,沈清身着藍色束口侍衛長袍跟在身側。
頂着一衆打量的目光,顧驕到席位上坐下。
天子為尊,皇子分居左右,顧驕卻在除去皇子後的第一個位置,可見皇帝對其重視程度。
顧驕往後仰,示意沈清湊近,問道:“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沈清本以為主子有要事吩咐,畢竟今日突然讓他領了王府侍衛的官服跟着進宮,定有原因。
沈清暗暗擡頭掃視,見沒人注意到這裡,才快速搖頭。
“不餓,主子不必顧及屬下。”
沈清其實在馬車上就有些餓了,暗衛平時身上都會帶有軍用幹糧,以備不時之需。
但近來沈清一日三餐都被顧驕拘着用膳,再加上換了服飾,竟是忘得一幹二淨。
果然,人會在好日子裡迷了心智。沈清心裡碎碎念。
顧驕觀察着沈清沒藏住的小表情,有些想笑。
他端坐在位置上,衣袖一掃,用于墊果殼的方帕落在地上。
“撿起來。”
顧驕擡眸道。
沈清彎下身子去拾那落在主子腳邊的帕子。顧驕手快,捏起塊方糕就塞進沈清嘴裡。
沈清不敢違抗,但瞪大個眼睛看着顧驕。
他匿了聲音,對着沈清做口型:“嚼。”
沈清這才回了神,快速嚼巴嚼巴咽了下去。
像個小倉鼠,想親。
顧驕有些心癢。
斜對位上的太子一言不發,将眼前的一幕盡收眼底。
不多時,皇帝攜着皇後,入了大殿。
緊随其後的還有麗妃,兵部侍郎的妹妹,還懷着身孕。
這一胎算是皇帝老來得子,因此麗妃也是盛寵不斷。
“平身,衆愛卿不必多禮。”
皇帝大手一揮,這才開了宴席。
酒足飯飽,品階低的官員率先散去,剩下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子弟。
世家女皆有才藝。這春日宴來展現,是最合适不過了。
“璇兒這琴藝真是不錯,有賞。”
皇後笑着讓人送上一對紅玉雙魚镯,賜給了撫琴者。